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橘汁仙剑网

楼主: lxcs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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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梦游仙(十年一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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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2:55:46 | 只看该作者
04 初涉红尘 (4)
这粽子也实在没多少份量,一时间三只粽子都进了肚,云天河兀自不满足,道:“还有吗?”抬起头看了一眼韩菱纱正盯着自己,讪讪笑道:“实在很好吃,我一不小心就……呵呵。”
韩菱纱嗔道:“傻笑什么!想蒙混过去?”
云天河陪笑道:“要不,我们把粽子的壳也吃了吧?虽然是硬了点……”
韩菱纱心里发誓,以后坚决不和这野人说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。
云天河灵机一动,道:“啊!这样吧,菱纱你别气,我让好吃的自己送上门来!”
韩菱纱没好气道:“木鱼脑袋!除了气我,你还能会什么?”
云天河自信地道:“看我的!”说着,站了起来,向处走开几步,把手围成喇叭状,向着不远处的树林,大声喊了起来:“哼唧!哼唧!哼唧!”声音又尖又高,如子夜鬼哭,又如野猪发情。原本清静的安丰塘顿时像被投进了几大块巨石。
韩菱纱先是被吓一大跳,既而是毛骨悚然,连忙跳了起来,窜到云天河身后,重重地在云天河背后擂了一拳。
云天河大叫了一声“啊呦”,回头道:“你又打我!”
韩菱纱怒道:“三更半夜的,杀猪啊!”
云天河解释道:“不是,刚才我学母山猪叫,公山猪听到这个声音就会被引过来……唉,春天这招特别管用,就不知道夏天灵不灵了。”
韩菱纱一愣,既而明白了所以然。韩菱纱虽是爽朗,但少女羞怯终是天性。顿时羞得满脸通红,咬牙道:“你!你好粗俗!”羞怒之下,竟觉得自己一肚子火,反而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云天河不以为然,道:“你又怎么了?我爹说,世上既然有这东西,这东西就自己有他存在的道理。没什么粗俗的!”
韩菱纱大是语塞。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却突然听到树林里传出来一些响声。韩菱纱暗道:“这野人,学猪叫倒真是本色!这么快野猪就来了。”轻轻推了一下云天河,低声道:“来了!”
云天河精神抖擞,把长剑搭在弓上,待野猪从树林里钻出来就一剑射去。本来,这火堆应该灭掉才是,否则野猪一看火光,必定要逃之夭夭。但现在嘛,只能靠自己眼明手快了。
正思量间,有两道黑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,竟似人形!云、韩二人看目瞪口呆,这时间树林里还有人,真是活见鬼了!
云天河嘀咕道:“春天夏天真的不一样啊!……”
这两道黑影,径直向两人奔来,片刻已到眼前。两人定睛一看,却是两个人立着的兽类,身体似虎非虎,头颅似豹非豹,身上也未见衣裳。站在两人身前,只是“咕咕”地吼着,似乎在说什么。
韩菱纱顿时吓得连忙退后,喊道:“妖怪!”

云天河胆气颇壮,提起长剑,径直向前刺去。这一剑气势虽盛,但不甚急,颇具警戒之意,但似无杀生之心。角度也甚是奇特,长剑并没有直接刺向妖物,而刺在两个妖物之间的空隙所在,但长剑所激起的剑气却很巧妙地把这两个妖物都带了进去。
两个妖物分别向两边退开,嘴里更是“咕咕”地吼着,声音更见尖亢,多了几分怒意。云天河向前一步后,长剑又向右边的妖物横扫过去,剑势又狠又急,那右边的妖物退后避开,狼狈之至。云天河原想只要迫住其中一个,另一个妖物必定前来救援。
韩菱纱运起五灵仙术中的“雷系”仙术,一道电光划破黑夜,向云天河左边的妖物劈去。那妖物顿时被打得摔了个跟斗,待站起身来便径直向后面韩菱纱奔去。韩菱纱吓得尖叫一声,连忙拿起随身的蛾眉刺护在身前。
云天河惊骇之极,抛下眼前的妖物,人剑合一,直撞了过去。长剑贯胸而过,那妖物顿时软在了地上,离韩菱纱不过一尺。云天河身边的那怪物此时扑了上来,利爪直向云天河的后背袭来。
云天河向外跃开,那怪物顿时被同伴的尸体绊住,直向地上扑去,砰地一声撞在地上。云天河连忙将长剑从妖物从背后直刺了下去。那妖物抬起头向天长啸,声如狼嚎,直惊得林中的宿鸟纷纷飞起。
云天河长剑拔出,一道血箭飙出,那啸声方渐渐弱了下去。惊起的飞鸟也纷纷落回树上,四周寂静无声,只有如钩的新月安详地把淡光撒在在安丰塘的水波上,似乎早对刚才的争斗与厮杀习以为常。水面波光闪烁,岸上清风徐起,云天河只觉得一阵凉意,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。

韩菱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瘫在了地上。刚才一直想狠狠地痛斥一番这惹事生非的野人,但现在反而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云天河见韩菱纱软了下去,连忙走过去,扶她起来,惊道:“你腿上受伤了!这么多血!”韩菱纱这才发现右腿自膝盖而下被划了一道,刚才被怪物倒下时所高举着的利爪划伤的。云天河连忙把韩菱纱扶到火堆边,去行囊里取草药。韩菱纱再也忍不住了,骂道:“早说你笨了!再这样下去,迟早被你害死!”
云天河低头翻着行囊,一句话也不说,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韩菱纱见云天河不说话,又骂道:“从山上一路下来,我受了多少气,你可不可以别再气我了呀?”云天河取出草药,翻起韩菱纱的裤腿,小心翼翼地敷上包好,才道:“话是这么说没错,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韩菱纱还想骂,张大了嘴,竟半天不说话。云天河奇道:“很疼吗?但只是伤了皮肉啊!”
韩菱纱这才大声喊道:“快跑!天河!”
云天河皱眉道:“怎么了?”说着,回过头来,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。两丈远的身后竟围着一大群妖物,约有二、三十只的样子。刚才那妖物临死的啸声,竟是在招朋引类。
绿油的眼睛,如小灯笼一般,一齐向两人照来。眼睛里映出的火光,如地狱中升起的火焰,燃烧着世间的生命。这些妖物一声不吭地围在两人身后,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。周围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火燃烧着枯枝所发出的响声。

云天河连忙把长剑搭在弓上,也不知该去瞄准哪一个妖物才好,只好随意地对着这群妖物。握弓的手,竟微微有些颤抖。以前在青鸾峰上,也不是没遇到过危险,但却从没遇到这种情况。
韩菱纱急道:“天河,跳水!”心下暗忖,月光黯淡,如果能跳入水中,或可幸免。只是不知天河水性怎么样,只希望他不要辱没了名字中的这个“河”字。
云天河皱眉,盯着眼前这群妖物,道:“你身上有伤,不能下水!”
韩菱纱简直要哭了,这野人都些什么想法!伤口新裂,贸然跳下水里当然不妥。但这时候,能保命就不错了,这野人还在胡扯这些。韩菱纱只好道:“那你快跳!”声音甚低,似乎怕被妖物听到了,但语气却甚是焦急。
云天河道:“不。”语气极是坚决。

双方对峙。
第一个扑过来的妖物必然被云天河击杀。但接下来扑过的妖物必然源源不绝,足以把云、韩二人碎尸万段。云天河手中的弓如满月,心开始平静下来,手也不再颤抖。
突然,一只妖物人立了起来,长啸了一声,高跃而起,向两人扑来。云天河手中的长剑也向那妖物射去。其他妖物发出此时彼伏的怒吼,争先恐怕地向两人扑来。云天河转身一把抱起韩菱纱,就要向安丰塘里跳,此时却听得身后传来妖物的惨叫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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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2:56:29 | 只看该作者
05 三 梦影雾花 (1)
云天河大奇,连忙回过身去。但见地上已经倒了几只妖物。其余的妖物先是惊慌错乱,继而四下散去。但听得 “嗤”“嗤”之声不绝,四散而去的妖物也纷纷倒下。有两只跃入安丰塘中的妖物,也已浮尸水上。最后一只妖物避无可避,腾地跃起,向空中扑去,似乎想抓住什么。但才跃起两丈有余,就化成弥天的血雾,四散而开,连云、韩二人身上也沾上了少许。
云、韩两人循之望去,但见一个身影稳稳地在站在一把长剑上,悬在离地四丈有余的空中。夜黑人远,相貌难以辨认,那人似作道人打扮,身后背负着一个长长的匣子。手中托着一柄长剑,端详了一会,便将长剑向两人掷来。韩菱纱吓了一跳,连忙闭上眼睛,等张开眼睛时只见天河的长剑直直插在两人身前。映着火光,虽然是一柄无知无欲的长剑,却是凛然生威。待抬首再向那人望去时,那人却不见了。

眼前奇变横生,只把云、韩二人看得面面相觑。这时,却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道:“紫英师叔,等一下,等等我嘛!”声音娇脆,尚带着几分稚气。
韩菱纱惊醒过来,发现自己还在云天河怀中,脸上一热,道:“放我下来!”
云天河答应了一声,把韩菱纱放了下来时,才发现不远处多了一男一女。两人都是白衣蓝衫,打扮颇似修真之士。那男子看上去约二十多岁,虽说不出算不英俊,但好眉好目,自有让人亲近之意。那女子年方及笄,一脸稚气,若非身着道袍,与普通少女也没什么两样。道袍的衣角、领口上都绣着独特的花纹。
眼见那紫英师叔离开,那少女怨道:“真是的!怀朔师兄!要不是你慢慢吞吞,我们怎么可能把紫英师叔追丢了!”声音神态,便像向兄长撒娇一般。
那怀朔苦笑道:“璇玑,别忘了,你我之前收妖时不慎中了禁咒,四十八个时辰内无法施展御剑之术,光凭两条腿,如何追得上紫英师叔啊?”随即又叹道:“何况师叔他本次下山,也是有正事要办,你这样一味跟着,又算什么?”
璇玑跺足道:“我不管!我就喜欢跟着他!你陪我去陈州,现在就去!师叔说过要去陈州察看那里的先天八卦阵有无乱象,我们去了就能遇到他!”
怀朔无奈道:“好好好,都依你。不过,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?待禁咒解开之后,我们御剑而行,又何必急在一时呢?”
璇玑满意地点点头,道:“嗯。你说话要算数!”
怀朔叹道:“这小师妹……”见云、韩二人呆看着自己,连忙上前几步,道:“抱歉,惊扰二位。”
韩菱纱没想到怀朔会主动和自己说话,楞了一下,忙道:“哪、哪里,是我们该道谢才对!要不是刚才那位剑……剑仙前辈出手相助,我们怕是已经进了妖怪的肚子。”
怀朔道:“呵,师叔的年纪其实与你们相仿,我还虚长他几岁,不过剑术进境却望尘莫及了。师叔最是嫉恶如仇,适才想必也是举手之劳,两位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璇玑见怀朔和两人说话,颇不耐烦地向前走去。怀朔见状忙道:“如今这附近妖气已除,二位安心即可。”说着快步向璇玑追去。
韩菱纱见两人要离去,急道:“还没请教高姓大名?”
怀朔道:“在下怀朔,相逢自是有缘。望来日还能相见!”说着,便同璇玑消失在夜色中。

韩菱纱目送着两人离开,才转过来,喜孜孜道:“害我紧张得要命!真不敢相信,我刚才是在和剑仙说话耶!”
云天河道:“剑仙?”
韩菱纱道:“是啊!特别那个‘师叔’,杀这些妖物简直和表演似的,修仙的时日肯定不短了。嗯,他们说要去陈州,不如我们也赶去那里碰碰运气吧?那个怀朔看起来很好讲话,要是肯收我们入门,就再好不过了!”
韩菱纱见云天河还是一言不发,推了他一把,道:“喂,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?倒是回一句啊!”
云天河回过神来,道:“菱纱,为什么只有一开始那人是用飞的,其他两个都用走的?还有,要怎么样才能站在剑上飞?”
韩菱纱笑道:“嘻嘻,那个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御剑术,修仙之人几乎都会。”
云天河惊喜道:“真的吗?那我也要修仙!学会御剑术之后,如果想去山里打猎吃烤肉,嗖的一下就到了,多快!而且还可以像老鹰一样从空中往下看,这样就很容易发现山猪啦,哈哈!”
韩菱纱嘀咕道:“三句不离山猪!”便不再理他,径自躺到刚才睡下的地方,闭上眼睛,任由云天河在旁罗嗦。又忙又乱地折腾了一场,连想吃东西的念头都没有了。
云天河突然走到韩菱纱身边,蹲下道:“菱纱,那几个人衣服上的花纹我觉得很眼熟!”
韩菱纱懒懒地道:“是吗?那去睡吧!”
云天河见韩菱纱毫不在意,又道:“真的很眼熟!”
韩菱纱道:“好,我知道了,你去睡吧!明天我们还赶路呢!”
云天河急道:“真的很眼熟!”
韩菱纱竖了身来,道:“你烦死了!你说,你在哪里见过?”
云天河道:“我想不起来,但真的很眼熟!”
韩菱纱又躺了下去,道:“好吧,的确很眼熟。那你去睡吧!”
时值三更,弦月再次从轻云穿出。轻风再次从安丰塘的水面吹来,风中已有了一味血腥的味道。韩菱纱想到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,心里一阵后怕,道:“喂,如果下次再遇到危险,我让你先逃,你动作要快点哦,少婆婆妈妈的。”
云天河躺在地上正待要睡,道:“不行,我不能丢下女孩子!”
韩菱纱道:“可笑!打不过你留下来一样打不过,又没什么江湖经验,乖乖听我的才对。这样,至少以后还有报仇的机会。”
云天河道:“但就算报了仇,已经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吧?”
韩菱纱道:“当然呐,又不是僵尸。所以才说人命宝贵,何必多拖累一个人呢?”
云天河道:“话是这么说没错。但是丢下你,我做不到!就是做不到!”
韩菱纱又是感动又是好笑,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。
云天河见韩菱纱不说话,道:“菱纱?”
韩菱纱转了个身,背向云天河,抿着嘴笑,但还是不说话。
云天河道:“你睡了吗?”

韩菱纱还是不理他,迷迷糊糊就入睡了。等醒来时,发现云天河正跪在父亲的牌位前上香,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祷告,便道:“上香啊?”觉得虽然睡了一觉,但又累又饿,才想起自己昨晚就没吃饱。
云天河道:“爹说过,早晚三柱香,我可不能忘了。呵呵,老爹看到我这么听他的话,说不定就晚几天来找我算账了,你瞧他昨晚就没来。”
韩菱纱笑道:“是啊,你真乖!嗯,好香的肉啊!”看见火堆边上放在几块烤好的肉,顿时馋涎欲滴。
云天河道:“还只是烤得半熟,等你醒来再继续烤。要不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说着,走了过来,把肉架在火堆上开始烤。油脂从肉中渗出,滴在火堆上,吱吱作响,冒起一轻烟,香味更是沁人肺腑。
韩菱纱昨晚就没吃饱,连连说:“差不多了吧?快点快点!”等云天河把烤好的肉递过来时,立刻就大咬一口,才道:“哇,好烫!嗯,好吃!”吃了几口,对云天河道:“你一大早就去打猎了啊?手脚还真快。”
云天河道:“没有啊!”
韩菱纱道:“那这肉哪来的?”
云天河道:“从妖怪身上割的啊!”
韩菱纱道:“嗯。”又吃了几口,想想不对,道:“你刚说从哪里来的?”
云天河道:“妖怪身上啊!”
韩菱纱顿时花容失色。云天河指着不远处的死妖怪,道:“你不用担心,还有一大堆呢,怎么样也吃不完的。”
韩菱纱顺着云天河的手看去,见妖怪的尸体全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,一片狼藉。干涸的血迹变成了暗红色,映着清晨的阳光显得更加诡异、更加可怕。韩菱纱一阵恶心,对云天河晃了晃手上没吃完的肉块,道:“这也是?”云天河点点头。
韩菱纱哇地一声大喊,把肉块向云天河扔去。
云天河矮身躲过,道:“你怎么了?不好吃啊?”
韩菱纱大怒,道:“你你你!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?!妖怪怎么能吃!”
云天河道:“怎么不能吃?和山猪一样,有皮有肉,没差多少。你刚才不还说好吃吗?”
韩菱纱觉得自己快被气炸了,吼道:“跟你这野人说不清!反正一般人不可能吃那种东西的!”
云天河道:“刚才你不也吃了吗?”
韩菱纱觉得一阵恶心,都要呕出来了,怒气更甚,道:“少废话,被你气都气饱了!快点收拾东西,我们去寿阳城,立刻!马上!”说着,拿起包袱就开始向外走去。
云天河道:“不说去陈州吗?”
韩菱纱自有自己的小算盘。如果直接从官道走去陈州,要多出几百里的行程;如果从寿阳城北的八公山抄小路,再走水路,要快上许多。但这时,韩菱纱什么话都不想说,大吼道:“听你的,还是听我的!”
云天河捡起行囊,道:“哎,你等一等!我不能把我爹丢在——不,是不能把爹的牌位丢在这里啊!”
韩菱纱道:“哼,谁管你啊!”

韩菱纱怒气冲冲地在路上走。云天河虽然实在不明白韩菱纱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,但却也知道现在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,小心翼翼地跟着就是。
待到寿阳城的城门口,云天河看着进进出出的人,一下子就激动了:“好多的人,好大的门,好多房子!”
韩菱纱僵了一早上的脸终于和缓了下来,道:“见识到了吧?走,先去客栈找点吃的,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。”
云天河道:“克占?”
韩菱纱指着远外的酒旗,道:“那边,看到没?阳春客栈,几个大字!”见云天河还是一副木头木脑的样子,皱眉道:“喂,人家好心和你说话,你怎么不听?真没礼貌!”
云天河道:“我、我在想,你饿得真快,一下又要吃饭了。”
韩菱纱不快道:“说什么呢,我可是从昨晚一直饿到现在!”
云天河道:“早上,你还说被气饱了的!这气饱的,果然比不上吃东西填肚子,一会儿就撑不住了。”
韩菱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,就向前走去,云天河连忙跟上。韩菱纱走了两步,突然转过身,横了一眼云天河,道:“遇上你算我倒霉!”把云天河吓了一大跳后,才继续向前走去。
云天河小声道:“爹曾经说过,女孩子很奇怪!”
韩菱纱也小声道:“子曾经曰过,不教而杀谓之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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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2:56:58 | 只看该作者
05 三 梦影雾花 (2)
待到阳春客栈门口时,云天河对客栈门口几个空坛子一下就来了兴致,道:“好香啊!这是什么味儿?”
韩菱纱道:“这些空酒坛,除了酒味,还能有什么味?”
云天河道:“酒?”
韩菱纱道:“我说,你该不会是个酒鬼吧?”
云天河奇道:“酒鬼?什么鬼啊?”
韩菱纱道:“不懂算了,总之这些坛子先前装过一种叫作酒的东西,和水差不多吧。但它可不是个好东西,喝下去会头晕乱说话,说不定会做出不可挽回的祸事呢。”
云天河道:“真的?”
韩菱纱道:“难道我会骗你不成?天下间也不知多少英雄好汉就淹死在这里。唉,所以酒是少碰,不,别碰的为好!”
云天河道:“哦,不过这味道真得很香。”
韩菱纱暗想:“不妙!这野人有做酒鬼的潜质,闻到酒味这么兴奋,要是让他知道客栈里卖酒……”于是干咳了一声,道:“我看既然要赶路去陈州,也不用住店打尖了,你在这儿等着,我去去就回。”
云天河点点头道:“好。”
韩菱纱走出两步,又转过来道:“别乱跑,也别多管闲事哦!”
云天河道:“好。”
韩菱纱道:“别多管闲事,别惹麻烦!”
云天河道:“好。”
韩菱纱道:“还有别乱拿东西、别帮别人忙!”
云天河道:“好。”
韩菱纱见云天河连声答应,叹道:“好好好,就怕最后又不好了……”说着,便向客栈里走去。

云天河在门里左等右等,也不见韩菱纱出来,就开始东张西望。发现在客栈门口的墙边贴着一张纸,上面似乎画着什么人。待走近看时,发现上面却画中人似乎和韩菱纱很是相似。画像上的脸孔虽然木无表情,但眉目间却和韩菱纱极为相像。
云天河正专心看着那画像,却听身边有人问道:“小兄弟,你可见过这个人?”
云天河想也不想,就道:“见过啊,她刚走开,过一会就回来!”转头看去,却见是两个皂衣的捕快。
两人一听云天河这话,对望了一眼。其中一人道:“老王,你快去通知裴捕头。我在这里等。”又转过来,见云天河一脸惊诧,安慰道:“别怕,那贼人虽然狡猾,也挡不住人多势众!你今日举报有功,官府必有重赏!”
云天河道:“什么?”
    韩菱纱从客栈里走出来,见云天河和一个捕快在说话,也不以为意,便道:“天河,我们走吧!”
那捕快一见是韩菱纱,立刻拨出腰刀,指着韩菱纱道:“大胆贼人,果然是你!还不乖乖束手就擒!”云天河一见架式,连忙挡在韩菱纱面前。
韩菱纱一把云天河推开,怒道:“什么贼?你居然说我是贼?可恶!睁大你的眼睛!倒是看看我从头到脚哪一点像贼!”
那捕快道:“还敢狡辩!旁边这位小兄弟已揭了通缉告示,我在此守着,果然等到你来!”
韩菱纱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声响,转头看向云天河。云天河连忙道:“我真的没有乱拿他们的东西。我只是看到那张画的人很像你……”说着指着墙上的告示。
韩菱纱抬眼望去,却见一张通辑令,又转回来看着云天河。看得云天河心里发毛以后,才大吼道:“云,天,河!”云天河吓得不敢答应。
韩菱纱咬牙切齿道:“笨笨笨!笨死啦!”
云天河委屈道:“我真的没拿他们东西啊……”
韩菱纱长长舒了一口气,道:“你能不能正常点?拜托别老是做让我没气质的事好不好?换谁都受不了啦!”

云、韩二人突起争执,那捕快只看得一头雾水,只道两名小贼分赃不均起了内讧。却见老王已经把裴捕头找来了,还跟着五六个捕快。连忙走到裴捕头身前,道:“裴捕头,经我们连日明查暗访,终于找到了那女贼的下落!请捕头发落!”说话间,那几名捕快已经云、韩二人围在中间。
云天河眼见这些人不怀好意,心里旁算着,找个合适的时机,冲上去打倒那为首的裴捕头,这些人自然一哄而散。斜眼向裴捕头看去,却见裴捕头也正看着自己。韩菱纱见裴捕头只是看了自己一眼,就全神贯注地看着云天河,心知有异,却不知为什么。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裴捕头,只见这裴捕头虽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,瘦瘦高高,满脸英气,眉目颇为俊秀,只是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的眼角划到了嘴角,很有些显眼。
那裴捕头沉吟了一会儿,走上前来,对云天河道:“请问小兄弟姓谁名甚,哪里人氏?”
云天河道:“我叫云天河,刚从山上下来,怎么了?”
那裴捕头立刻喜动颜色,道:“果然是云公子。裴剑代我家大人请云公子去府上一叙,请一定赏脸。”韩菱纱一听立刻放下心来,都是熟人,就好说话了。
云天河道:“啊?”
韩菱纱知道他听不懂,道:“他的老大想让你去他家玩。”
裴剑道:“我家大人姓柳,正是寿阳县令。大人与云家颇有渊源,十几年来一直在打探‘青萍剑仙’云大侠和云公子的消息。现在才算是有了结果,若是公子不肯前去,裴剑受罚事小,大人多年的夙愿却难了却了。”
韩菱纱听得“青萍剑仙云大侠”一句,吃惊不小,轻呼了一声,暗道:“青萍剑仙?这野人的父亲竟是青萍剑仙!”

二十七年前,被誉为西南第一高手的“铁笔书生”程思华向中原武林挑战,和青萍剑仙在黄山一线天决斗。程思华所用的是一支千钧笔。纯钢打制,长七尺九寸,粗如儿臂,重五十九斤四两,笔端以小篆刻着“如椽”两字。说是笔,却似枪。青萍剑仙所用的,所用的却只是一根刚从路边树折来的树枝。一夜激战后,程思华铩羽而归,誓言终生不履中土。此一战,二十多年来,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。但此战之后,青萍剑仙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,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。虽然如此,这二十多年来,江湖中关于青萍剑仙的传闻逸事依然到处流传。
和很多江湖世家的少女一样,韩菱纱也是自幼就听着青萍剑仙的传说故事长大的。在这些传闻中,青萍剑客英俊潇洒、剑术神通,充当着多少少女的梦中人。青萍剑仙的姓名来历秘而不宣,更是让人增添无数遐想。此时听到青萍剑仙之名,韩菱纱却大感失落:“青萍剑仙就是这野人的爹啊!”想到太平村中那一干人描述的浪荡子云天青的种种英雄劣迹,更是心中大叹:“有些事,还是不知道的好!”

韩菱纱转脸向云天河看去,暗想:“青萍剑仙再怎么样也是有名的美男子。怎么这小野人就长成这样?”细细看去,却见云天河眉目之间甚是清秀,只是不修边幅,形象自是不佳。于是盘算着应该找个时间好好把小野人收拾收拾,也好看看昔时青萍剑仙的风姿。
云天河见韩菱纱脸色忽明忽暗,一会又盯着自己看,哪里知道小姑娘心里的千愁百转?只道韩菱纱还是担心被这伙人抓走,就道:“我跟你走吧。不过,你放了菱纱。”
裴剑却道:“公务之事,裴剑无法擅自主张。姑娘请和诸位官差回衙门一趟,最后若是查清冤枉了你,自会还你公道。”
韩菱纱道:“什么?有没搞错?我和他是一起的。哪有他吃大鱼大肉,我吃牢饭的道理!”
裴剑道:“姑娘和那通缉要犯实在相像,官府办案宁枉勿纵,还请见谅。”
云天河听得“关豺”“牙门”“官府”实在耳熟,猛地想起来韩菱纱昨天说的“负责抓人的就是官差,关人的地方就是衙门”“弄不好就要杀头”,连忙急道:“不行!菱纱不想跟你们去,谁也不许强迫她!她说去牙门是要杀头的!”
几个捕快见云天河声音突然高了起来,齐声喝道:“大胆!敢这样对裴捕头讲话,你待如何?”
云天河怒道:“我呆如何?呆又怎样?反正,反正你们先不仁,我也可以不义!”
韩菱纱见云天河涨红了脸,说话更是颠三倒四,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云天河急道:“菱纱你干嘛笑?快走!不然你我两条命就搁这儿了。”
韩菱纱笑了一回,突然觉得云天河顺眼多了。
几个捕快眼见云天河不知所云,韩菱纱又是笑得莫名其妙,纷纷拔刀出鞘。
裴剑忙喝道:“都住手,不得对云公子无礼!”
韩菱纱道:“好了好了,我看都别争了。捕头大人简直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,一点情理都不通,真没办法。天河你就去吧,不要忘了和县令大人说个明白!”说着瞄了裴剑一眼。却见裴剑还是不动声色,任韩菱纱说他是石头还是粪土。
云天河道:“你要跟他们走?去杀头?”
韩菱纱抿嘴笑道:“放心,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,别多问了。倒是你,趁这机会看看那个县令到底怎么回事,说不定他认识你爹呢。”
云天河道:“我爹?”
韩菱纱点点,压低声音道:“你走吧,见机行事,我自然会去找你的。”一边说着,把云天河向推了一把。心想自己闯荡多年,打开县衙牢房的锁还不是小菜一碟?放人便罢,若是不放人,这小牢房哪里困得住韩女侠?
裴剑道:“云公子,我们这就走吧,请。”       
待云天河走开几步,韩菱纱道:“喂!野人!”
云天河回过头来,道:“啊?”
韩菱纱道:“谢谢你!”
云天河道:“谢我?为什么?”
韩菱纱道:“没事,走啦走啦,别问这么多!”
云天河道:“好。”继续跟着裴剑向前走去。
韩菱纱见云天河还是这副傻傻的样子,觉得更是有趣,暗道:“嘻,真是个大孩子。”

裴剑差人去向柳县令禀告,自己领着云天河一路向柳府走去,路人无不惊讶。这裴捕头精明强干,一直被柳县令倚为左膀右臂,在寿阳城中也颇有威望。此时却对个蓬头布衣的少年如此尊敬,实是匪夷所思。
待到得柳府门前时,喜出望外的柳县令早已领着一干人在门口等待了。
裴剑连忙快步迎上,正想向柳县令介绍。而柳县令走上前来,径直走过去拉起云天河的手,转向裴剑呵呵大笑道:“不用你说,我也知道这是天河。和当年的天青老弟完全是一个模子。”
裴剑陪笑道:“小人未能有幸一睹昔日青萍剑仙风采,一直深以为憾。今日能得见云公子,也是一大快事。”
柳县令大笑道:“找到了天河,你还怕见不到青萍剑仙吗?”
云天河向那柳县令看去,见柳县令约莫五十余岁,双目有神,但体态却颇见雍肿,心下暗道:“看来他不当老大好多年了,都胖成这样了。”
柳县令见云天河看着自己,笑道:“天河,你爹呢?没和你在一起吗?”
云天河挠了挠头,道:“我爹?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啊……”
柳县令的笑容顿时僵住了,清泪从眼角滑下。
柳县令身后一个中年妇人走上前来,说道:“老爷,我们找天青贤弟找了这么多年,到今天能找到天河,也总算是有了结果,这是喜事啊。”
柳县令沉默了片刻,强笑道:“是,你说的是。”说着拉过天河,道:“来,天河,这是我夫人,你就叫她柳伯母吧?”
云天河早就被搅得一头雾水,虽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回事,但却感觉到这些人对自己很是亲近,便叫了一声:“柳波母?”心下甚是疑惑:“为什么说我要叫她柳波母?难道别人不这么叫吗?爹说,每样东西都会自己的名字,但是不是说,很多东西都不止一个名字吧?”想起父亲说自己手上的剑叫“这是剑”,韩菱纱听了却是一脸的不信,不由地想到这剑是否还会有别的名字?
柳县令哪里知道云天河的这些念头,只道是自己把这孩子弄糊涂了,解释道:“我呢,叫柳世封,和你爹是好朋友、好兄弟。你呢,就叫我柳伯伯。当年,你爹还救过我的性命。我是找了他很多年啊,到今天总算是有了结果,大畅老怀啊!”说着,轻轻地拍着云天河的肩膀,眼神中尽是感伤。
云天河见柳县令一再提到父亲,眼眶也有些发红,轻轻叫了一声:“柳波波。”
柳县令转过头,拂去眼角中再次溢出的清泪。
柳夫人见柳县令感伤,心下也是黯然,道:“我们快进屋吧?总不好老让客人在家门口站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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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2:57:37 | 只看该作者
05 三 梦影雾花 (3)
桌上早已经摆好了点心,云天河刚进门,婢女就奉上茶水。
柳县令招呼云天河坐下,拿着一块点心,递过去道:“这茶酥,在我们寿阳才能吃上。味道很是不错,来,天河,尝尝!”
云天河接过,看了一会,见这茶酥扁圆,中间形如漩涡,被油炸金黄色,虽然未入口,却已是香气盈鼻,不由得垂涎三尺。但却立刻想起了太平村的粽子,又想起进了“牙门”的韩菱纱,便道:“柳波波,我身上没钱啊。不过,菱纱身上有。你要把菱纱放出来,她能才给你钱。”
柳县令一头雾水,道:“什么?什么钱?”
云天河道:“我、我刚从山上下来没多久,菱纱说山下吃的用的,都要拿钱去换。”
柳县令夫妇虽然从一开始就看出云天河不通世故,但却没想云天河竟似什么都不懂。柳夫人耐心解释道:“傻孩子!那些卖东西给你的都是商人,自然要你的银钱,可我们不一样,我们是你爹的朋友。怎么会想着收钱呢?”
柳县令道:“对对对,夫人说的甚是!就算你今后都在府上吃住,我们也是理应照顾的,何况说不准以后还变一家人!”
柳夫人见柳县令越说越起劲,忙截住话头,道:“老爷!”
柳县令干咳了两声,道:“天河,今天也走了一天路了。我们快点安排酒菜,给天河接接风吧?”

宴席虽说安排得有些仓促,但却很是丰盛。八公山豆腐、安丰塘银鱼,俱是席上之珍。其中,有一道牛肉汤,最是清香可口,汤里的粉条更是滑腻之极,云天河痛喝了几碗,道:“原来,肉还可以做出这个味来,我以前就怎么做不出来?”
柳县令笑道:“好眼光。不过,这汤,可是我们寿县的大师傅们花了几代人才想出来的绝活,你要做出来,他们可怎么办啊?来,天河,多喝点!”
这时,柳夫人端了一壶酒上来,道:“老爷说你爹最喜欢这‘蜜酒’,我才想到地窖里藏了一些,也该拿出来喝了。”
云天河喜道:“好香啊!这也是酒啊?比我早上闻到的还香!”
柳知县道:“这蜜酒,我三十年前刚来寿阳上任就酿上了,当然比外面的酒要好。”喟然叹道:“我在这寿阳县一赖就赖了快三十年了。当时,我刚接任寿阳县令一职,谁想却遇到了歹人。是你爹救了我啊!我刚到寿阳的时候,这里乱成一团,八公山、女萝岩到处都有劫匪强盗,也是你爹帮我肃清了这些祸害啊!事情结束后,我本想留他多住些日子,可你爹却一心想着要当剑仙。我就酿了二十坛蜜酒,等你爹成了剑仙以后回来一起喝。”
云天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道:“然后呢?”
柳知县道:“然后啊,然后,他就一直没有出现过。直到五年之后,我任期快满时,你爹才出现我面前。他交给我一名女婴,托我把那孩子抚养长大,让她做个心地善良之人。我和夫人成亲后一直未有生养,自然十分乐意。你爹见我们答应下来,就飘然而去了。当时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,怕是还有一些急事要做。我问他,以后他会去哪里?他说,他会一直在寿阳一带,有空也会过来看看那个孩子。当时,我正要调任雍州长史,听他一说,我就不肯去了,便在寿阳赖了下来,这一赖就是十七年啊。人人都笑我是傻瓜,却哪里明白我们兄弟间的情谊啊?但你爹自此之后,我就再也没见过了。我让裴剑带了你爹的画像在寿阳到处打听,谁知把你给找来了。”
云天河道:“那我娘呢?你见过我娘吗?”
柳夫人道:“你爹来的那天,倒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在门口等他,脸上蒙着纱,看不清面目。想来就是你娘了。我叫她也进屋来,她却始终不肯,只是说这孩子从小就和父母失散了,很可怜,要我们好好照顾好她。虽然,我们对你娘并不清楚,但相信总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女子。要不然,怎么配得上你爹呢?”
云天河点点头,道:“我爹说,我娘是世上最好的人。不过,我从来没见过。我爹说,我很小的时候,她就死了。”
柳夫人道:“可怜的孩子……”
柳县令道:“难得见面,怎么尽说这些旧事?”说着转头向柳夫人问道:“璃儿呢,她怎么不出来?”
柳夫人道:“璃儿去了香坊,没有回来。”
柳县令道:“这孩子!”又转头向天河道:“来来来,天河,喝酒!”说着,把云天河的酒杯满满地斟了蜜酒,又给自己斟了一杯。
云天河道:“我不喝,菱纱说,喝酒不好。”
柳县令大笑道:“男人不喝酒,叫什么男人啊?没事,喝!”说着,自己便一饮而尽。
云天河暗暗盘算着:“菱纱说不能喝,柳波波又说能喝,到底该听哪边的?”盘算了一会,问道:“柳波波,你说我爹也喝酒吗?”
柳县令笑道:“当然喝!你爹的酒量那可真叫一个好!那天,我们一桌子十几人和他斗酒,倒了一地。就他还站着住,还要在院子打拳舞剑,把院子的几棵树也踹得东倒西歪!哈哈!唉!”
云天河喜道:“我爹能喝,那就是我也能喝了!”说着,拿起酒杯,也一饮而尽。
柳县令大喜道:“好!好酒量!好男儿!”说着,又给天河斟了一大杯。
云天河道:“好喝、好喝!比白水好喝多了!”说着,又是一饮而尽。
柳县令笑道:“天河啊,你接下来想做些什么事啊?”
云天河道:“嗯,我要和菱纱一起去做剑仙,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。”
柳县令听云天河一再提到“菱纱”,便问道:“你和那位姑娘,你们认识很久了?”
云天河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蜜酒,一口喝下,才道:“是啊!都快两天了。”
柳县令道:“那是挺久了。啊,你说什么,才两天!”
那蜜酒窖藏了二十年,喝着并无甚辛辣刺激,只觉得甘甜醇厚,但后劲却十分厉害。云天河初次饮酒,又一口气喝了三大杯,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,便随口答应一声。
柳县令见云天河毫不在意,便正色道:“那姑娘的来历恐怕不单纯,数月前有樵夫看到一人在寿阳东北的陵墓附近鬼祟行事,十有八九是盗墓的贼人,我请那樵夫口述,再由小女画像,与你那朋友倒是极为貌似。”
云天河含糊道:“菱纱?贼?”
柳县令见云天河还是没什么反应,便问道:“那姑娘可是你心上人?”
云天河道:“心上人啊?”
柳县令想着云天河不通世务,便道:“是啊!你们是什么关系呢?”
云天河道:“我们是朋友啊!”
柳县令哈哈大笑道:“哈哈哈!原来是朋友,如此甚好!如此甚好!”顿了一下,道:“说真的,有一件事,这几年我一直很头疼。小女现下还没出嫁。天河啊,要不,你和小女见上一面,若是你们彼此有意,倒是美事一桩、美事一桩呐!”
云天河道:“啊?好……”
柳县令道:“好!天河既然愿意,那就太好了!”
云天河道:“好、好,好晕!”说着,就趴在了桌子上。
柳县令站起身,在踱起了方步,边走边说道:“我和天青情同手足。如今天河若真成了我柳家的女婿,就真是太好了!”
柳夫人见柳县令越说越起劲,只要拿把大葵扇就可以出去当媒婆了,便道:“老爷,这事啊,也要天河和璃儿都同意才行啊。光你在这里兴奋,有什么用啊?”
柳县令走到云天河旁边,低下头道:“天河,你一定会喜欢的。我和你说,……天河、天河?”
柳夫人笑道:“天河怕是早就是醉了。就你还在这里絮絮叨叨。”
柳县令笑道:“这孩子,酒量比天青是差远了。”
柳夫人道:“这事儿,也就你在这里瞎起劲。璃儿一向有主见,之前我们又不是没给她找过,只是她一直不同意罢了。你看,那刘县丞,三年的任期,他却在寿阳待了四年。昌黎先生要他回京城也不肯。他是天天惦着璃儿,现在全寿阳城都快知道了,只是大家都不说。可璃儿呢,硬是不答应。”
柳县令道:“天河不一样,他是天青的孩子啊!”
柳夫人道:“璃儿当然会因为这个对天河另眼相看,但要她委身下嫁,却是另一回事了。再说,天河对那位韩姑娘也是颇有情意,你没看出来吗?”
柳县令道:“天河说了,他们只是朋友啊。”
柳夫人道:“和你真是没话说!小儿女的心思,怎么会直接说出来。你能懂什么啊?”
柳县令笑道:“我是过来人,当然懂了!当年,我带着天青那帮人去你们家时,你哥问我来干什么,我大声说,我是来提亲的,我看上你们家的四小姐!寿阳阮家,大户人家啊,一门四进士!而我只是个明经科出身,二小姐、三小姐都嫁得那么好,偏是四小姐是插在了牛粪上。”原来唐代科举,分“进士”“明经”等门类。进士科难考,明经科却容易许多。所谓“五十少进士,三十老明经”,意为五十岁中进士科,尤为年少;三十岁中明经科,已是年老。
柳夫人也忍不住笑道:“老不羞!”
柳县令走到柳夫旁边,把手按在柳夫人肩上,叹道:“时间过得真快啊!璃儿也长大了,我们也老了!给璃儿找个好夫婿,我们这辈子也没什么别的牵挂了。”
柳夫人倚在柳县令身上,叹道:“是啊!都老了!年轻的时候,我回娘家时,最怕见到二姐、三姐她们,更怕听别人评论我们阮家几个女婿。总觉得你没出息,不求上进!怨过你,也怨过天青,觉得你交的这些狐朋狗友啊!后来,怨着怨着,也就习惯了。再后来,觉得自己也已经怨不动了,那时就觉得自己开始老了。其实,想想,像二姐、三姐她们那样其实过得也未必快乐。一会担心丈夫受贬谪,一会又要和那些小狐狸精争宠!倒不如我们这样过得自在些!别人怎么看,有什么重要的呢?自己过得开心,不就好了吗?前些天,二姐让我问你,说二姐夫要当吏部尚书了,问你要不要过去当个主事?我一口回绝了。”
柳县令故作惊奇道:“咦,你不是天天盼着我升官吗?你怎么回绝了啊?大好的机会啊!”
柳夫人推了柳县令一把,笑道:“少来这套!都一把年纪了,还有必要这样折腾吗?再说,我也习惯了平淡的日子。不想跟着你去那种乌七八黑的地方趟浑水。何况,不找到天青,你也不会离开寿阳。”
柳县令笑笑,不再说话。一时间,整个客厅里顿时静了下来。只听见天河酒醉后粗重的呼吸和红烛燃烧时偶尔爆起的灯花。
天河忽然迷迷糊糊地喊道:“爹……”
柳县令夫妇同时向天河看去。
天河又迷迷糊糊地喊道:“娘……”
柳县令笑道:“这孩子,准是想他的爹娘了。从小就一个在山上过日子,也真是难为他了。”
柳夫人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趴在桌上的天河,过了许久,才道:“如果我们能有一个天河这样的孩子,该多好啊!”柳县令知道妻子又勾起了心事,笑道:“我们不是已经有璃儿了吗?裴剑也可以算是我们的孩子啊。你要是还嫌少,还可以把天河也认下来作女婿啊!”
柳夫人笑了笑,紧紧地靠在柳县令身上,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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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2:58:00 | 只看该作者
05 三 梦影雾花 (4)
当两人走出房间时,韩菱纱大感不妥。时值初夏,又是三更不到,院中却起雾了,还是淡紫色的雾。
韩菱纱道:“小心!尽量少吸气!这雾有些古怪。”
云天河却深深吸了一口气,道:“好香啊!不像是花香,但闻起来很舒服。”
韩菱纱恨不得一巴掌把这野人拍成肉饼,只是知道身处险境,不便发作,耐下性子道:“我来的时候,就觉得柳府有些奇怪。这柳府虽在城里,却是依着八公山走势而建的。无论是位置还是结构,都无可挑剔。显然,此中必有高人。我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,怕是会引起他们警戒。可能会有危险,我们小心!”
云天河道:“不会的,这里没有丝毫杀气。”
韩菱纱实在没心情和他废话,只好自己向前走去。云天河连忙跟上。

走了几步,韩菱纱顿时目瞪口呆,这院子的结构尽似完全变了。刚才进来时的路,似乎全不见了,眼前的路,自己根本就不认识。韩菱纱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梦中一般。更让韩菱纱疑惑的是,明明沿着石子铺成的小径而行,却几次走到了花坛中间。有时眼前不远处明明有一道墙壁,走近了,却发现什么没有。
云天河在旁边不停地唠叨,问韩菱纱为什么几次都要向水池里走,但走进了水池却又只是一片空地。韩菱纱心下更慌,知道自己遇到高人。自己擅闯柳府,对方显然只是略施惩戒,并无恶意。
韩菱纱定下神来,道:“天河,我们看天上的星辰定下方向,然后向一个方面走。柳府再大,也不会大到哪去。只要我们向着一个方向走,肯定可以走出去的。”
云天河答应了一声,抬头望天,道:“可是,看不到星星唉。”
韩菱纱心下更惊,抬眼望去,却见淡淡地紫雾掩住了天上的一切。心下大骇,正考虑着要不要大声求救,暗想着天河怎么样也是柳府的客人,最多自己挨几句训,再被送进大牢。反正自己也会开锁,大不了到时候想法再溜。
却听云天河道:“咦,怎么又在树林里了?”

韩菱纱向四周望去,却发现自己的确身在树林中,周围都是桃树,有些树上还留着花瓣,有些树上却已结了果实。夜风吹过,花瓣从枝头飘下,如流风之回雪。韩菱纱伸手揽去,握住了空中的飘过的花瓣,才知道眼前的再非幻境。
几丈开外,有一个水池,池边有一个凉亭。空间虽不宽阔,但布局却别具匠心,方圆不过几丈,却大有开阔之意。亭中立着一架几近人高的巨大箜篌,旁边坐着一个女子,意态娴雅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,又似乎什么都与她无关。那女子身形妙曼,在淡淡的紫雾笼罩下,更是增添了无数暇想。
韩菱纱心知有异,盘算着应该如何应对。云天河却在一边大声地叫了起来:“喂!前面的人!这么大的雾,我们好像迷路了!你知不知道大门在哪?”
韩菱纱忍不可忍,重重地捶了云天河一下,道:“你白痴啊!我不是说要小心吗?哪有这样直接打招呼的,万一是陷阱怎么办?!”
云天河呵呵笑道:“不会的,她不是坏人。”
那女子站起身来,顺着箜篌的琴弦轻轻抚过,由低而高的琴音如行云流水一般飘过。那女子曼声吟道:“梦影雾花,尽是虚空,因心想杂乱,方随逐诸尘。不如万般皆散!”声音空灵,云、韩二人觉得那一字一句都在似乎敲动着自己的心灵。
淡淡的紫雾散开,水银一般的月光从天下泻下。抬眼远望,隐隐能见柳府的其他屋宇和最外围的围墙,但近处看来,却似身陷密林一般。

韩菱纱连忙上走上前去,道:“擅闯贵府,实出无奈。我们在这里先赔罪了。”云天河连忙跟上,道:“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吧?”
那女子转过身来,淡淡道:“云公子,令尊现在还好吗?”
韩菱纱见云天河没有说话,转头看去,却见云天河正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子看,心里闪过一阵不快,推了云天河一下,轻声道:“看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!有这么好看吗?”顺着云天河目光看去,见那女子穿着淡蓝色的长裙,也未见如何装扮,但却自有一段清水出芙蓉的清丽风姿,也不由得心中一颤。
云天河回过神来,道:“啊?”
那女子温言道:“云公子,你爹,他还好吗?”
云天河似乎根本没想那女子是在和他说话,只是觉得声音好听。从小一个在青鸾峰上长大,虽不知男女之意,但知慕少艾终是天性。韩菱纱性格豪爽,大有男儿之风,自是无妨。此时,对着这一位倾城佳人,却是手足无措,顿时涨红了脸,道:“我不知道啊。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。”
那女子一愣,泪水顺着脸庞滑下。梨花带雨,我见犹怜。
韩菱纱道:“既然大家都是故人,小姐也不必为难我们了。就让我们离去吧?”
那女子沉吟良久,悠悠地道:“当年云叔在祸乱中救我一命,我一直想再找到他、报答他。却不想见……”
云天河道:“原来你是柳波波的女儿啊!”
韩菱纱之前就猜到了一些,想起大牢里那些人曾谈起柳县令的女儿美若天仙却一直待字闺中,又想起云天河说过柳县令有意招他为婿,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,道:“原来你就是那个半老徐娘。”
那女子向韩菱纱看来,韩菱纱连忙道:“不不不,我是说大小姐,既然也算故人,你又何必设下迷障作弄我们呢?”
那女子道:“我叫柳梦璃,直呼其名就便可。刚才韩小姐进来,我不知道来者是何人,就设下了这‘千华灵幻之阵’。后来发现只是误会,好在韩小姐和云公子也没有受到损伤,否则就是我的罪过了。”

此时,却听柳县令在后面叫道:“天河,刚才丫鬟跑来和我说你不见了,怎么跑到后院来了?”走到近处,却发现柳梦璃也在,讶道:“你们,你们这是?”
柳梦璃道:“爹,您别胡思乱想。云家公子和这位姑娘都无意在府上久留,不如打点打点,让他们随意离去吧。”
柳县令道:“啊?那怎么行?天河是爹千挑万选才帮你看中的夫婿,他可是你云叔叔的儿子!”
柳梦璃淡淡一笑,道:“爹,既然您知道云叔是我心中的大英雄、大恩人,那又怎么可能有人比得上他?更何况仰慕之意不同儿女之情,终身大事,女儿想要自己作主……”
柳县令只好苦笑,道:“好好好!爹都依你,哈哈,璃儿高兴就好。”
韩菱纱听说这半老徐娘不会缠着云天河,心情大好。虽然,韩菱纱心里一直觉得“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”是天经地义的,此时听得柳梦璃说起终身大事要自己作主,大感痛快,嘴上却道:“嘻嘻,见过怕老婆的,还没见过怕女儿的呢!”
柳县令看着韩菱纱道:“这位姑娘是?”
云天河想起柳县令对韩菱纱的态度,道:“柳波波,我们先走了。以后再来找你玩!”
柳县令皱眉道:“她便是那个女贼?带罪之身岂能四处乱跑!这位姑娘理应回到衙门,听候发落。”
韩菱纱把手叉在腰上,道:“什么贼!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大盗,听清楚哦,是大、盗!再说我不偷不抢活人的东西,死人都已经入土了,那些陪葬的瓶瓶罐罐根本用不上,把它们拿来帮助更需要的人,又有什么错?”
柳县令道:“人死之后,心里却常常会有些放不下的人和事。将死者生前用过的物件存放在墓室中,是对死者意愿的尊重,又或是生者哀思的寄托,你怎么说拿就拿呢?何况死者既已入土,无论他生前如何,也不该再被打扰。再者,姑娘说,要用这物件来帮助需要的人,我相信姑娘也许是真的这样想的,但别人也都会和姑娘持同样的想法吗?”
韩菱纱出身于盗墓世家,倒是从没这方面想过。眼见柳县令口若悬河,一时间却被问得说不出来话来。只好讪讪地道:“那些王公权贵们,活着要人供养、死了还要殉葬,这样太过分了,我是替天行道。”
柳县令道:“替天行道?那么,姑娘以为天道为何呢?天道冥冥,谁人知晓?倒是人间的伦理礼法,或许更值得姑娘深思。”
柳梦璃知道父亲原是明经科的士子,饱读诗书、能言善辩,连忙道:“爹,韩小姐,你们不要争论了。这种事,原本就不是一时半会能争出结果的。更何况,爹,以您的年纪,和韩小姐争论,就算胜了,也是个笑话。要不这样吧?请韩小姐为我们寿阳做一件事,如果成了,就当是将功赎罪好了。”
柳县令和韩菱纱同时道:“什么事?”
柳梦璃道:“我今早刚听说,近来寿阳附近的女萝岩时有妖怪出没,您十分伤神。不如让韩姑娘他们和我一同去探查此事,若是解决了,韩姑娘就算为地方上做件大好事,您放了她倒也说的过去。”
韩菱纱立刻道:“成交!就这么说定了!”
柳县令却道:“不行!万万不可!这一着太过凶险,你们几个年纪还小,怎能、怎能担此重任?”柳县令虽然反感盗墓,但见韩菱纱年纪尚小,只是想着训诫一番,却无惩治之念。何况,云天河、柳梦璃又是自家的孩子,更不能以犯险。
柳梦璃道:“爹,您不用担心,女儿自有分寸。何况云公子和韩姑娘也都是身怀绝技之人,大家小心一点,不至于有什么闪失。”
柳县令沉吟道:“但是……”
柳梦璃道:“爹,您不相信女儿吗?”
柳县令为难道:“唉!唉,就按璃儿所说吧。就当是让你们几个去历练一下吧。”
韩菱纱心下好笑,暗道:“可怜的老爹!连反对都这么软弱无力,真是孝儿呀!孝、顺、女、儿……”
柳县令又道:“璃儿你虽然天生具有灵力,但毕竟没怎么出过门。而且,你们几个年纪都还小。这样吧,我叫刘县丞陪你们一起去!”
柳梦璃道:“啊?不好吧?刘大人也有自己的公事,何他一介书生,去了怕反而碍事……不如,叫裴大哥陪我们去吧?”
柳县令断然道:“女萝岩有妖物出没,原本就该是他的公事。这刘县丞,平时十天倒有九天是只喝酒不管事,像这种烦心事,不让他办,朝庭养他做什么?裴剑武功虽然不错,但这次的事,却不一定能靠武力解决。就让刘县丞陪你们去吧。”
韩菱纱听柳县令说到刘县丞觉得耳熟,想到大牢里那些犯人提到过这人。说这大牢的锁都是他和一个铁匠一起做的,多少神偷怪盗进来都没能打开。又说刘县丞一肚子坏水,成天想些馊主意和道上的好汉过不去。想到自己在牢里为了开那个见鬼的锁,整整花了大半个时辰,忍不住道:“你们说的刘县丞就是给大牢做锁的那人吗?那锁也太难开了!堂堂县丞,也是朝庭命官,居然去做锁,不务正业!”
柳县令看着韩菱纱,道:“你不是打开了吗?回头一定要打他二十大板!”韩菱纱吐了吐舌头,心下大是得意。
柳县令又转头对着柳梦璃,道:“我虽然从没见他施展过武功,但我一直觉得此人武功也许并不下于当年的天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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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2:58:16 | 只看该作者
05 三 梦影雾花 (5)
柳梦璃奇道:“什么?”
柳县令抬头看着天上的弦月,道:“三十多年前,安史之乱的余波还在,寿阳一带也是盗贼横行。天青在寿阳帮我肃清山贼。当时,我见他的剑法虽强,却都是一些散碎的招数。我就让他把自己的武功整理成一个体系。他理出了一百零八式剑法,我按着这些剑招的特点,给他安上名目。从第一式‘风云变色’到第二式‘风起云涌’,直到最后的‘风平浪静’收手。剑法中,有大开大阖的‘风卷尘生’,也有精巧细腻的‘风动千铃’;有以快打快的‘风声鹤唳’,也有以逸待劳的‘清风徐来’。因为每招剑法中,都有一个‘风’字,所以我把这套剑法定名为‘青萍剑法’。因为宋玉的《风赋》中说‘风生于地,起于青萍之末;侵淫溪谷,盛怒于土壤之口;缘于泰山之阿,舞于松柏之下’。我送给他一个‘青萍剑客’的雅号,可他不高兴,硬说自己是‘青萍剑仙’。”
这事柳梦璃也是第一次听父亲提起,道:“原来,‘青萍剑仙’这四个字是这样来的。”
柳县令收到目光,看着云天河道:“天青当时还说,他等这里的事做完,他就去当剑仙。就和你们现在一个样子!那段时间,我正在赖在阮家求亲,心下很不以为然。觉得如能得到相爱女子为伴,便是人间第一等幸事。做人就挺好,当个快意恩仇的剑客、剑侠也挺好,为什么非要当剑仙呢?”
柳县令忽然哑然失笑道:“一说到天青,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。我们还是说正事吧?”
韩菱纱道:“真希望能听大人多讲一些你们年轻时的事,一定会很有意思。”
柳县令温颜道:“每个人都会自己的经历的,每个人的经历都会是很精彩的故事。何必一定要听别人的故事呢?”说着长长吁了一口气,又道:“天青当时留下的剑谱,我让裴剑拿去练。刘县丞看了裴剑的剑法,说是也想看看那剑谱。看完以后,对我说,裴剑所学到的剑法不过是当年天青的一点皮毛。”
柳梦璃大奇道:“裴大哥从学了‘青萍剑法’以后,一直以剑法称冠江淮!怎么会只是一点皮毛?”
柳县令道:“是啊,我当时也不信。觉得裴剑已经把剑招练很熟了啊!比起当年的天青,也不遑多让啊!后来,裴剑追捕许致远时,竟被许致远在脸上砍了一刀。我才回想起刘县丞的话。”
韩菱纱问道:“许致远,莫非就是‘快马神刀’许致远?这可是真正独行千里的江洋大盗啊,后来呢?”
柳县令道:“后来,我也不知道。当时裴剑失血过多晕了过去,是刘县丞把他背回来的。我一直很奇怪,许致远一向心狠手辣,怎么会让裴剑活着回来?何况,许致远一向有仇必报,为什么裴剑追捕失败之后,他就销声匿迹了呢?刘县丞含糊其词,他既不说,我也不好追着他问。我只有问他,为什么觉得裴剑只学了天青的一点皮毛?”
韩菱纱道:“为什么啊?大人,您就别卖关子了!”
柳县令道:“刘县丞说,天青的剑法,重在剑意,不在剑招。裴剑,虽然把剑招练得精熟无比,其实是落了下乘。如果把剑意比成水的话,那么剑招不过是一个盛水的瓶子。水没有具体的形状,但瓶子却有形状。如果把瓶子的形状当成水的形状,那学到的只是皮毛,甚至是糟粕。”
韩菱纱道:“这说法,倒是新鲜。”
柳梦璃道:“话虽浅显,却是让人深思啊。”
柳县令道:“我一直觉得他有这份见识,武功应该不错。我想让他教教裴剑,可每次问起来,他不是装傻,就是装醉,还动不动装疯。这反更坚定了我的猜想。我让裴剑跟着他,他却天天拉着裴剑陪他喝酒。我也只好作罢。”
韩菱纱笑道:“这人真有意思!”
柳县令道:“夜深了,你们明天还要办正事呢。韩姑娘,我刚才过来的时候,听说有客人造访,已经让人打扫了房间。就在天河房间的旁边。天河,璃儿,你们也回房都早点休息吧!”说罢,便回房去了。
     
     柳梦璃道:“那我也告退了。”说着,施了一礼就向桃林深处走去。
     韩菱纱道:“谢谢!”
     柳梦璃回过身来,道:“谢我什么?”
     韩菱纱道:“谢谢你替我解围,我可不想再回那个破烂牢房。”
     柳梦璃浅浅一笑,道:“你太客气了,以你的身手就算要逃,我爹又有什么办法呢?你顺水推舟,愿意帮忙,是我要感谢这份善心。”说罢,便消失在桃林中。
     韩菱纱待柳梦璃消失在视野中,转身却看见云天河还是呆呆地看着柳梦璃刚才退去的方位,道:“人都走啦!你这么喜欢,你追上去啊!人家不还说要你当女婿的吗!”
云天河“啊”地一声回过神来,涨红了脸,道:“我、我、我跟你说啊!这里的饭菜好吃得不得了!我们多住几天,又能多吃几天咧!”
韩菱纱如五雷轰顶,道:“你刚才,一直不说话,都在想这些?”
云天河点点头,道:“对啊,你说要离开柳家的时候,我真有点难过。那么好吃的饭菜,以后要是吃不到了可怎么办?”
韩菱纱仰天长啸道:“天啊!我、我一定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老天爷,才会遇到这家伙,这都是报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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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3:01:00 | 只看该作者
06 青春作伴(1)
云天河醒来的时候,阳光已经射进了窗户。等到了客厅用早膳时,才发现韩、柳二人和柳县令夫妇都已经早就客厅里等着了。
云天河有点不好意思,道:“我又起晚了。”
柳夫人道:“没事没事。三十岁前睡不醒,三十岁后睡不着。我倒挺羡慕你们年轻人的!”
柳县令道:“女萝岩,就在寿阳城附近,晚点起程也无妨。”
韩菱纱道:“是啊。再说,现在那位县丞大人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?这位刘大人,架子也太大了吧?顶头上司叫他,他也摆谱!”韩家开锁密技,天下无双,但昨天却在寿阳的大牢里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,韩菱纱不免有些怨言。虽然韩菱纱与柳县令夫妇也是才有所接触,但柳县令外刚内慈,而柳夫人又对年轻人格外眷顾,不免也就有点恃宠撒娇起来了。
柳县令道:“刘县丞的寓所中没见着人。想是在铁泽居喝酒喝过夜了,我已经让人去找了。”
韩菱纱讶道:“铁泽居?那不是铁匠铺吗?怎么喝酒喝那去了?” 铁泽居是铁匠铺,所打的铁器结实耐用、价格公道,在寿阳一带甚是有名,只是出产不多。寻常铁匠一两天就可以打制好的铁器,铁泽居的刘铁匠却往往要三五天才能打好。更有一样,虽是眼下世道颇乱,铁泽居却是只打农具,不打刀剑。饶是如此,生意仍是极好。
柳县令正要说话,却听院外传来高歌:
“日出扶桑一丈高,人间万事细如毛。
野夫怒见不平处,磨损胸中万古刀。”
柳县令笑道:“说曹操,曹操到。”
韩菱纱道:“我们是说了半天曹操,曹操才到的。柳大人,你可得教训教训他!”
柳县令点点头,板起脸道:“好!”
韩菱纱大是满意。
柳夫人和柳梦璃听到要教训刘县丞,相视而笑。云天河只顾喝粥,刚抬头却见柳梦璃巧笑倩兮,心中一颤,把粥洒了不少在桌子上。柳夫人连忙站起身来,叫丫鬟收拾,又拉着云天河的手,问有没有烫着。
这时,刘县丞走了进来,施礼道:“小人见过柳大人、夫人!”
韩菱纱抬头看去,但见刘县丞衣着头发都有些凌乱,穿得也是粗布长衣,而非官服。年纪似乎也不过二十八九,胡子拉碴。眼眶中还有些血丝,人没进门就传来一身酒味。看样子的确像是喝了一夜的酒,刚刚才被人叫醒。
柳县令突然在桌上一拍,怒道:“刘叉!你可知罪!”
云天河不知道柳波波为什么突然发火,吓了一跳,柳夫人连忙把云天河拉到一边坐了下来,并对云天河温颜一笑。云天河这才放心。
刘县丞一见长官发怒,连忙跪倒在地上,道:“小人知罪!”韩菱纱大是得意,向柳梦璃看去,却见柳梦璃也是微笑地看着自己。
柳县令正色道:“何罪啊?”
刘县丞连连磕头,连声道:“小人有罪,小人有罪。”语调中却听不出如何惶恐。
柳县令道:“你身为寿阳县丞,不想如何修德安民,却终日酗酒误事。你自己说,你知罪吗?”
刘县丞道:“回大人的话,酗酒则有,误事则无。于百姓而言,穿井而饮,耕地而食,自给自足,原也用不着下官多操心。大人总不是要我去教人耕田吧?”说到最后,语调中竟似调侃。韩菱纱“嗤”地笑了出来。
刘县丞又道:“太上,不知有之。为官之道,不扰民也就是了。昔日,萧规曹随,无为而治,乃有文景盛世。今我大唐安史之痛刚过,正与萧、曹之时相类,小人不过效法先贤罢了。寿阳昔日盗贼肆虐,大人恩威并用,劝其卖剑买犊。此后,大人治理寿阳三十余年,百姓也是丰衣足食,安居安业。治大国若烹小鲜。所以,小人认为守大人之成规即可,不必也不可多生事端。”这一番话软中见硬,竟把柳县令说得哑口无言。

柳县令沉默了一会,把刘县丞扶了起来,笑道:“本来是想开个玩笑,帮韩姑娘出口气。不想,倒让你说出这么一番话来。”说着,指着在旁边窃笑不止的韩菱纱。
刘县丞转向韩菱纱施了一礼,道:“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姑娘?”
柳夫人笑道:“听老爷说,昨天,韩姑娘把你设计的锁撬开了。韩姑娘抱怨那锁不好开呢。”
刘县丞微微一怔,但立刻赔笑道:“那小人刘叉向姑娘赔礼了!”说着,向韩菱纱作了一揖。
韩菱纱失笑道:“你说你叫什么?”
刘县丞道:“刘叉。”
韩菱纱顿时笑得前俯后仰,连连道:“你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?”柳家三口见韩菱纱笑成这样,也忍不住开始一起笑。云天河看着所有的人都笑了,也就跟着笑。柳家的几个丫鬟想笑又不敢笑,生怕县丞大人怪罪,只好各自扭过头去,不知憋得有多辛苦。
刘叉道:“小人原本不叫这名字。只是在长安参加进士科考试,恰好遇上李长吉的事。李长吉的父亲,名讳是‘晋肃’。有人就告发说,这和‘进士’谐言,因此,弄得李长吉不得参加进士科考试。李长吉不久后也郁郁而终了。小人一时气不过,考完试后,就在姓名一栏画了个叉叉。当时主考的是昌黎先生,就把我的姓填上去,说我叫刘叉。小人中了进士之后,便只好叫刘叉了。” 昌黎先生,便是韩愈,是刘叉的师傅,时任中书舍人。
刘叉这段往事,此前未曾提起,连柳夫人和柳梦璃都听得笑了。韩菱纱笑得蹲在了地上,说是笑痛了肠子。刘叉抬眼看去,见柳梦璃浅笑嫣然,不由得痴了。几个婢女先后面向墙壁,退了出去,走到门外,才敢放声大笑。
柳县令笑了一阵,道:“昌黎先生,也是爱才心切啊!唉,我们说正事吧,女萝岩妖物伤人的事,想来你听说了吧?女萝岩上的离香草可制熏香,是我寿阳一宝啊。所以,这事更不能等闲视之。璃儿、天河和韩姑娘几个,说想去查探一番。你觉得如何?”
刘叉道:“小姐的勇气善心固然可嘉,不过,怕有危险啊。这事,让小人代小姐去走一趟吧?”
柳梦璃站起身,福了一福才道:“刘大哥,据称,伤人的妖物是槐妖。这些槐妖,性格偏于温顺,这次突起伤人,怕是别有原因。这女萝岩上的离香草,不仅是我寿阳熏香的原料,也是槐妖的食物。寿阳制香,我算是始作俑者了。对离香草和槐妖最了解的也是我。所以,我必须自己过去看看。”
刘叉道:“小人拜服!小人粗通武技,愿为小姐护驾。”
柳县令笑道:“你小子算是承认你会武功了?还和我装!”
刘叉连忙跪下认错。
柳县令道:“算了!这次你陪着璃儿他们走一趟。如果事情顺利,算是将功折罪。如果,有点什么,二罪并罚,少不得打你一顿板子。”

女萝岩,位于八公山的西北。昔时,淝水之战,符坚战事失利,远望八公山,但觉得八公山上草木皆兵。此足见八公山的草木之盛,在八公山群峰中,又以女萝岩的草木为尤盛。故老相传,汉代淮南王刘安与淮南八俊,服食“太霞仙丹”在此尸解成仙。炼丹炉就设在这八公山。淮南王成仙之后,下人收拾炼丹之物,把炼丹炉的余灰倒在了女萝岩。此后,女萝岩上就长出了离香草。
云天河一行四人,来到八公山时,但见八公山上郁郁葱葱。
柳梦璃道:“上山之后往西北便是女萝岩,东北面则是……”
韩菱纱抢道:“嘻嘻,我知道,是先代淮南王的陵寝对不对?”
柳梦璃道:“韩姑娘说的没错。”
韩菱纱道:“那老头还挺会挑呢,八公山山势不错,兼具‘四势’中的‘青龙’、‘白虎’,两相拱抱能让穴场不受外风吹袭!可惜啊可惜!山前却只有寿阳的护城河,要是能够聚水成泽,就真的再好不过了!”
云天河迷惑道:“菱纱,你讲的话怎么那么怪?好难懂……”
韩菱纱哼了一声,道:“你就是吃的多,懂的少!”
柳梦璃道:“我听爹说过,风水堪舆极是晦涩难明,往往一二十年才能略有小成,韩姑娘真不简单。”
韩菱纱笑道:“哈、哈哈,也没什么啦,在我老家要是不懂这个,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。”
柳梦璃想起韩菱纱这个“盗墓贼”的特殊身份,心里暗暗好笑。
韩菱纱突然转过头去对刘叉说:“怎么?县丞大人,这一路上,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?难道说,因为我害得你挨骂,你就记恨我了?你也太小心眼了吧?”
刘叉一路皱着眉头,没有说话,这时听韩菱问起,立刻满脸堆欢地陪笑道:“哪啊,哪啊?韩小姐冰雪聪明、聪明绝顶、兰心蕙质、美若天仙、倾国倾城、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……”
云天河见刘叉四个字、四个字地说话,虽然听不懂,但却大感有趣。柳梦璃淡淡笑着,听着刘叉满口胡柴。
韩菱纱秀眉微蹙,打断道:“唉哟,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。你少给我恶心,老实交待,你是不是一路就想着怎么坑我了?我早听人说过你了,说你一肚子鬼主意!那些江洋大盗到寿阳来,来一个栽一个,都说你没有什么真实本领,只一味出坏主意坑人!”
刘叉道:“你不会在牢里听那犯人说的吧?”
韩菱纱道:“你管我啊?你快说,你刚才一路上都在想什么?”
刘叉正色道:“呃,其实我是在想,这柳大人也真是,为什么不昨天告诉我,今天要来陪几位出来呢?”
韩菱纱道:“那又怎么了?”
刘叉道:“早知道,我昨天就不喝酒了,我该沐浴熏香。总好过,现在在两位佳人身边自惭形秽啊!”说着,一把搂住云天河的肩膀,道:“云兄弟,你说是吧?”
韩菱纱不屑道:“胡说!”
云天河虽不明白刘叉说什么,但见刘叉态度亲热,便连连点头,道:“是啊!是啊!”
刘叉神秘兮兮对云天河道:“我平生只学会了两件事。云兄弟,要不要我教你?”
云天河喜道:“好啊,我听柳波波说,你很聪明,武功很好的!”
刘叉叹道:“武功算什么?老虎、狗熊的武功比很多人都好呢,你跟他们肯定比跟我学要强。我说的那两样,那才是真本事!”这一来,连韩菱纱、柳梦璃都竖起耳朵想听了。
云天河喜孜孜地问道:“什么啊?”
刘叉道:“好酒不可糟蹋,佳人不可唐突!”
云天河道:“不懂……”
刘叉道:“这么说吧?听说,昨天柳大人把窖藏了三十年的佳酿都拿出来招待你了,是不是?那酒不错吧?要没好好喝,你觉得可不可惜?这叫好酒不可糟蹋。再说,今天,我昨晚喝了一晚的酒,今天却要陪两位佳人踏青,你看我这样子,丢不丢人啊?所以,我一路不说话,就是在后悔啊,我悔得肠子都青了……”云天河似懂非懂,刘叉问一句,他便点一点头。韩菱纱听得直翻白眼。
柳梦璃打圆场道:“刘大哥,我看你一路沉思,的确像是有心事。到底是什么事啊?云公子单纯质朴,你可不能给教坏了啊!”
刘叉笑了笑,道:“云兄弟,看似质朴,实则心如明镜。对错是非,他自有他的想法,教不坏的。我记我刚来寿阳的时候,小姐才开始教百姓采离香草制香,对吗?我也是那时第一次见到小姐的。”
柳梦璃道:“是啊。”
刘叉道:“这四年来,我们寿阳的香料是越卖越好了。这离香草呢,怕也是越采越少了。槐妖如果没足够的离香草果腹,真不知道会怎么样?”
柳梦璃一楞,道:“你是说,槐妖是为了保护食物才伤人的?”
刘叉说:“我没看见,也不知道啊!等会去看了,不就知道了?等会上女萝岩,我走在最前面,云兄弟在后面保护两位小姐。”云天河答应了一声。韩菱纱却道:“我韩女侠闯荡江湖多年,才没那么娇弱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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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3:01:44 | 只看该作者
06 青春作伴(2)
一路向女萝岩走去时,韩菱纱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刘叉,突然问道:“县丞大人,听说你也是进士出身啊?”
刘叉头也不回地答道:“问得什么废话?想当年,你大叔我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。”
韩菱纱道:“你怎么又成大叔了?”
刘叉道:“那你叫我大爷也成啊。”
韩菱纱呸了一声,道:“那你见过皇帝吗?他长什么样啊?”
刘叉道:“皇帝啊,他脸上没长眼睛,长的那是两朵玫瑰花!”柳梦璃听得微微一笑。
韩菱纱嗔道:“又开始说胡话了!哪有脸上长花的?”
刘叉道:“他脸上要是没长花,那你还问他长什么样的干嘛?”
韩菱纱顿时气结,暗道:“先是野人,再是酒鬼!我出门可是翻过黄历的啊!”
云天河奇道:“那个黄弟,脸上真的长花吗?我听菱纱说他剑法很厉害的!大家都要听他的话的!”
刘叉道:“云兄弟,那黄弟的剑法自然厉害。他的剑法,要是不厉害,怎么让大家都听他的话呢?你之前不是住在山上吗?要是你打了一头山猪,烤好了,正要吃。这是有个人跑出来说,他也要吃,你却不想给,那怎么办?”
云天河道:“为什么不给?一头山猪那么大,我一个人又吃不完。放着,过两天也就坏了。有人陪我一起吃,多好啊!”
刘叉一怔,笑道:“好!果然豪气!”又回头对柳梦璃道:“你现在还担心,我会把云兄弟教坏了吗?”柳梦璃抿嘴一笑,却不答话。
刘叉仰天叹道:“三尺之泉,足止三军渴;百里之海,不能饮一夫。其实,只要各安所需,这世上又哪来这么多纷争?”
云天河道:“这个,我爹好像也这样说过。”
刘叉道:“哦?你爹怎么说的?”
云天河道:“小时候,有一次,我打了两个兔子。我爹让我放掉那个小兔子,还说,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,有一个就够了。我想,我爹的意思,应该和你刚才说的是一样的吧?”
刘叉转过身来,看了云天河好一会儿。
云天河讶道:“刘大哥?”韩、柳二人也有点惊讶,不知道刘叉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?
刘叉缓缓地道:“云兄弟,你父亲留下的《青萍剑谱》,我之前是看过的。之前,我看你也不像是学过上乘武功的样子。所以,我一直在想怎么把‘青萍剑法’教给你。但现在看来,却不必了。‘青萍剑仙’才智之高,的确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猜测的。”说着,连连苦笑转过身去。柳梦璃听得暗自惊诧,知刘叉虽是嘻嘻哈哈,骨子里却极是恃才傲物,却不想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。
韩菱纱道:“那是!你这个大酒鬼,怎么能和‘青萍剑仙’相比?”
云天河想了一会,点点头,道:“哦!”
韩菱纱这下也奇怪了,道:“‘青萍剑法’是武林绝学,你爹靠着这套剑法,打遍天下无敌手。连‘铁笔书生’都打不过他,你为什么不要学?”
云天河道:“我是这么想的。如果我爹觉得那套剑真的有那么好,在山上的进候,为什么不直接教给我呢?他不教,肯定有不教的理由。”
刘叉点点头,道:“正是。裴剑对‘青萍剑法’的招式早已烂熟于心,但如果让他和云兄弟交手的话……云兄弟二十招之内就可以封死他的剑势,五十招内必然可以取下他的人头!”说着,搂着云天河的肩膀,道:“当然这得要云兄弟高兴才成。”
韩菱纱道:“吹牛!你又没见过天河的剑法!那天在安丰塘,遇到几只小妖,他就差点打不过。还好有位剑仙仗义出手救了我们!”
刘叉笑道:“几只小妖?只怕少说也有十几只吧?”       
云天河点头道:“刘大哥,你真厉害!这能都知道!”
刘叉道:“如果是单打独斗,我要打赢云兄弟恐怕都要费一番精神,一个不好还要闹得灰头土脸。对着云兄弟,最好的方法就是倚多取胜。”
韩菱纱不屑道:“说得你好像是什么高手似的?你的武功,比起‘玉面瑶琴神剑手’来怎么样?”韩菱纱看着刘叉就心里有气,一心想挫他一挫。“玉面瑶琴神剑手”,名叫徐云之,风姿翩然,精于音律,还是武林中最出色的剑术高手之一,有“江南第一剑”的美名,是不少闺中少女的梦中人。韩菱纱抬出他来,料想刘叉必定无话可说。
刘叉却道:“他啊?比他肯定强些。”
韩菱纱故作惊讶道:“哇,人家那是‘江南第一剑’,县丞大人,莫非您老是‘天下第一剑’不成?”
刘叉道:“我哪有?武功比我好的,多了去了。”
韩菱纱不屑道:“连‘江南第一剑’你都比下去了,能有多少人比你强?”
刘叉道:“忘情于山水的隐逸之士,心陷于仇雠的苦志之人,道迷于天地的孤愤之贤,这些人在江湖中也许是汲汲无名,但没事最好不去招惹。反正我是惹不起。还有一些人,出于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,困居一隅,只好心无旁鹜,天知道他们会练出什么武功来?一旦和这些人交手,搞不好就吃不了兜着走。至于徐云之之流,不过是华而不实、虚有其表的小白脸罢了。”
韩菱纱开始听得有点暗自点头,待听得这酒鬼竟把“玉面瑶琴神剑手”损成这个样子,心下颇有不忿,正寻思要怎么反驳他。却听柳梦璃问道:“刘大哥,你怎么会觉得云公子的武功不错?”
刘叉道:“云兄弟啊,开始我只觉得他举手抬足之间分外自如,看不出身怀上乘武功的样子,所以一开始,我也被他瞒过了。但我总觉得不妥。‘青萍剑仙’的公子不会上乘武功,说出去肯定都没人信。《青萍剑谱》上列了一百零八式剑法,但我隐隐觉得最强的剑法应该在第一百零九式和第一百一十式。”沉吟了一下,道:“也许,还有第一百一十一式。”
韩菱纱惊道:“什么意思?”柳梦璃也一脸惊讶。
刘叉道:“‘青萍剑法’走的原是剑意一路,得其神者失其形,守其形者失其神。拘泥于招式,就已经落了下乘了。剑法招式虽然繁杂,但剑意精要只有几处,或以劲力取胜,或以变化取胜。”
柳梦璃奇道:“以劲力取胜的剑意化为第一百零九式,以变化取胜则第一百一十式?那第一百一十一式是凭什么?”
刘叉道:“什么都不凭。无非顺其自然罢了。此剑若出,则对方的剑招如冰雪近火,自然消解。”
韩菱纱道:“吹,继续吹!”
刘叉听而不闻,接着说道:“这当然也只是我的猜想。这最后一式,我也不甚了了。柳大人曾想让我教裴剑武功,裴剑为人死板,天份不佳,我虽想教,却觉得无从教起。裴剑一向自视甚高,这话,我又不好直说。柳大人视裴剑如子,我又怎么会对那点微末之技如此蔽帚自珍?”说着,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梦璃一眼。柳梦璃忙低下头去。
刘叉接着道:“而云兄弟所学的剑法,应该就是最后一式了。稍加历练,云兄弟放在江湖上,那也该是第一等的好手了。”
云天河只听得云里雾里,此时见刘叉说到自己,奇道:“没,没有啊。我好像没有学过那个剑法。”刘叉淡淡一笑,没有说话。
韩菱纱忍不道:“那他怎么连几个小妖都打不过?”
刘叉道:“这就是我为什么说,他还需要稍加历练了。”说着,转过头去问云天河道:“云兄弟,我问你,当那天一群妖物围上来的时候,你有没有害怕?”
云天河点点头道:“当时围上来二三十只妖怪,我心里一下子就慌了。”
刘叉道:“这就是了。那你爹有没有和你说过叫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心存畏惧之类的话?”
云天河道:“有啊。他常和我说,大丈夫立身处世应无所畏惧,没什么好怕的。”
刘叉道:“武功也好,学问也好,只好天份尚可、勤奋肯学,都是很容易就可以教出来的。至于剑意,虽然相对难一些,需要一定的悟性,只有要良师调教,也总是能想想法子的。但唯独有一样东西,是别人教不出来,也没办法教的。这就是胆识!一个人的胆识,只能通过阅历才能增长。云兄弟,你想过没有?如果说,你那天一开始没有慌,你不一定会打不过那些妖怪。”
云天河道:“啊?”
刘叉道:“你想,你周围一圈,最多可站几个人?最多不过七八个人吧?我想,一般来说,只要其中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,以你的身手还是可以应付得下来的吧?所以,虽然有二三十个围着,但起作用的,只有里面这一圈。无非就是你打倒一个,补上来一个。更何况,真正的高手,自重身份,也不会和别人来围攻你。所以,你根本不用怕。”
云天河道:“你这么一说,我倒是想起来了。我小时候在山上遇到过狼群,二三十只狼呢!但我还是打赢了。那天,我爹在一边看着,所以我才觉得特别放心,所以,我才能打赢。后来,我爹说,他其实不应该在旁边看着的。当时我不懂,现在有点明白了。”
刘叉叹道:“‘青萍剑仙’再高明,也毕竟割舍不下父子之情啊!”
韩菱纱在一边听着,一心想着再找点什么刁难一下刘叉,但最后听刘叉大叹“父子之情”,顿时勾起了心事,只觉得意趣黯然,什么话都不想说了。刘叉和云天河絮絮叨叨的说话,韩菱纱也觉得只像风从耳畔吹过一样,只听到一些声音,却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。

一行人边走边说,不久边到了女萝岩。女萝岩山势颇为险,原本并人迹罕至。只是近几年由于离香草的缘故,才开始常有人光顾。原本山间盘旋崎岖的泥泞小路,也被拓宽了许多,还修整得平平整整。
半天都没吭声的韩菱纱,突然感慨道:“有了梧桐树,才能引来凤凰啊。前几年,我从这里路过的时候,这女萝岩上的路觉得很不好走。现在可好走多了。要不是有离香草,又有梦璃想出制香的密法,哪里会有人来这种地方?这路怕也不会这么走。”
刘叉道:“只有女萝岩的西侧悬崖边上,才会有离香草。地势极险,以前人都需要用绳子系在腰上,才敢过去采摘。利益的诱惑之下,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轻视。把这个集天地灵秀的女萝岩用这种道路割得支离破碎,当然不会在意。这就像一个美貌佳人脸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,让人不忍猝见啊。珍奇之物,到底是有好,还是没有好?”
柳梦璃苦笑道:“是啊。现在我也不知道教寿阳百姓制香,这事到底做得对还是不对了?”
韩菱纱刚开口,这酒鬼就唱反调,柳梦璃还要附和,这心里更不痛快,只是不好说话。
刘叉看着眼前的路,道:“小姐当时也是一片善心,何必有自责之念呢?何况,如果凡事都要考虑得尽善尽美才能做,那恐怕是什么事都不要做了。”柳梦璃叹了一口气,不再说什么。
刘叉道:“再走几步,就到长离香草的地方了!”见柳梦璃还是一脸的郁郁,正想宽慰两句,却突然惊道:“我的天!”
走在后面的云、韩、柳三人,看到刘叉惊愕的样子,齐道:“怎么了?”
刘叉指着前方道:“你们自己看!”三人连忙走上前去,只见满地都是尸体。这些尸体形如狐狸,大小也与之相似,只不过耳朵偏圆,鼻子也没那么尖,但皮毛的颜色却是蓝灰色的。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干涸凝结了。
柳梦璃对云、韩二人道:“这便是槐妖了。”
韩菱纱道:“看来有人来过了!”
云天河道:“谁?这个人把妖怪都打倒了,那我们不就没事了?”
柳梦璃道:“我们只是来探查为何妖会忽然伤人,不一定是除妖。这里的槐妖向来性情温和,应该是有什么缘由。”
刘叉皱眉道:“每个槐妖的伤口都在咽喉之处,是剑伤。好剑法,好狠毒!”
韩菱纱闻到血腥味,觉得一阵不舒服,捂着鼻子道:“怎样都好啦!就是别停在这里!好恶心,我快吐了……”
云天河道:“恶心?想吐?我好像听我爹说过,我娘有段时间也总是恶心想吐,还想吃酸的东西……”
刘叉嘿得一声笑,瞥见韩菱纱一脸的乌云,又硬生生把笑声吞了回去。柳梦璃脸色本来极度凝重,但一听云天河这话,脸上也忍不住浮过一丝笑意。但笑意一闪而过,又变为凝重。
韩菱纱恨不得把这野人活活踹死,怒道:“少废话!你这个野人,我……喂,天河小心,你脚边有一个坑!”
云天河道:“这个啊?我早看见了,手法不好,土都没盖整齐。倒是你站的地方,好像有个很大的陷阱哎,挖得比这好多了……”
韩菱纱低头看了看脚下,道:“没有啊,我都站这站了好一会儿了……”说着,还有脚跺了两下,道:“看吧,没……啊!”话还没说算完,韩菱纱觉得脚似乎踩空了,整个人都在向下掉。
刘叉猛地窜了过去,手臂暴长,死死地握住了韩菱纱的手臂。人倒是拉住了,但韩菱纱却整个人“砰”地一声重重撞在了陷阱的壁上,韩菱纱觉得腿上一阵剧痛,想是撞上了陷阱壁上的石块,惨叫了一声。云天河吓得不轻,连声问:“菱纱,你怎么了?”
刘叉把韩菱纱拉上来时,韩菱纱双眼紧闭,脸上已是全无血色。云天河连忙扑过去,叫道:“菱纱!你怎么样?!”
柳梦璃也围上去,看韩菱纱的伤势,探查韩菱纱的气息,对云天河道:“云公子别慌,她还有气息,应该只是昏过去了。”说着,取出一个药瓶,小心地倒出一些粉末,涂在在韩菱纱鼻端和太阳穴上。
刘叉听说韩菱纱只是昏过去,便退到一边,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,看着四周的槐妖尸体,思索着什么。
云天河拉着韩菱纱的手,叫着韩菱纱的名字。过一会儿,韩菱纱悠悠醒来,道:“好吵……”看了云天河一眼,一把把云天河的手甩开,道:“好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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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
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3:02:44 | 只看该作者
06 四 青春作伴(3)
柳梦璃见韩菱纱醒来,又取出一个药瓶,让韩菱纱嗅一些进去,说是可以镇痛。云天河也取出草药给韩菱纱敷上。良久,韩菱纱才道:“弄得这么狼狈,真讨厌!”说着,便挣扎着站了起来。又怒道:“可恶可恶可恶!到底是哪个家伙挖的陷阱,管他是人是妖,姑娘我非把他揪出来狠狠教训不可!”
云天河道:“菱、菱纱?你要不要先回柳波波家休息?你的伤不要紧吗?”
韩菱纱把手叉在腰上,吼道:“一点都不!我要报仇雪耻!要让那家伙吃到苦头!”看了看衣服上却全是泥水,想是这女萝岩上湿气较重,所以陷阱的壁上也有些潮,所以衣服也就沾了不少泥,又道:“气死我了!衣服上弄得尽是泥巴!”
云天河奇道:“她是气泥巴的事?女孩子真怪,身上有泥巴也没什么嘛,猪都还在泥巴水里洗澡呢。”柳梦璃愕然道:“你……”刘叉却听得笑了。刘叉笑声得虽然轻,韩菱纱却听到了,恶狠狠地瞪了一眼。刘叉不敢再笑,只好连声咳嗽。
柳梦璃向四周张望着,似乎在寻找着什么,道:“这附近,血腥之中,还有些离香草的味道。是新鲜的离香草!应该还有槐妖活着!”说到最后,喜动颜色。又道:“跟我来!”说着,便向左侧的密林里走去。刘叉连忙赶上。韩菱纱也快步赶上,觉得腿上还是隐隐作疼,不由地扭了一下。云天河伸手去扶,却被一把甩开。
等云、韩二人,赶上时,却发现,柳、刘二人已在一个草丛前停了下来。刘叉小心地拨开草丛,却见草丛时躲着几只小槐妖。外形和刚才在外面见到的槐妖并无二致,只是小了很多,圆滚滚的,煞是可爱。虽说是妖,但常人见了却只会喜爱。

韩菱纱喜道:“好可爱的小猫!”说着,便伸手想去摸其中一只。那小槐妖却连连退后,叫了一声:“喵!”
云天河道:“菱纱,它好像不喜欢你。”
韩菱纱有些挂不住,道:“多话!有本事换你试试!”
柳梦璃道:“看样子,挖陷阱的人已经找到了。”
韩菱纱道:“你是说?”看着眼前这几只小槐妖,韩菱纱虽然心里有火,但却有些发作不出来,只好硬硬地道:“好哇!竟敢害到我头上来了!”
柳梦璃连忙拦住韩菱纱,道:“菱纱你别生气,它们很可怜。我能感觉到它们的痛苦。”
其中一只小槐妖,长得稍稍大点,便向前走了一步,道:“喵喵——!坏人!爹和娘都被你们杀了!”
韩菱纱没想到小槐妖还能说话,而且把自己当成了凶手,一愣,道:“什么?”
柳梦璃蹲了下来,对小槐妖柔声道:“你好。请你别害怕,我们没有恶意的。你说爹娘被杀了,是怎么一回事?”
那小槐妖退后了一步,道:“喵!”
柳梦璃又道:“能跟我们说吗?我们真的没有恶意,你放心。”
那小槐妖道:“喵喵!人都是坏蛋!我们要报仇!”
柳梦璃道:“所以你们才挖了陷阱?那些倒在地上的妖怪,其中就有你们的爹娘吗?”
那小槐妖还没说话,身后的一只小槐妖却开始“呜呜呜”地哭了起来。
那小槐妖对转过身去,喝道:“喵!不许哭!不要让人看笑话!”又转过来,对柳梦璃道:“喵喵!你们人实在太坏了!突然闯进来把大家都杀死!”
柳梦璃道:“你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?”
那小槐妖道:“喵!当然!他拿了一把长长的剑,我知道!就是你们人所说的剑仙!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喵!我和其他几个兄弟年纪还小,妖气也弱,那个人没有察觉才离开的。”
柳梦璃沉吟道:“妖侵犯人,人自然也要除妖。近日妖伤人之事,恐怕已经惊动了那些入世剑仙。”
小槐妖道:“喵喵!是人不对!人把离香草都采光了,槐妖没东西吃,爹和娘才说要吓吓他们,就咬死了几个人……”
韩菱纱想起刘叉和柳梦璃上山前的对话,轻声道:“还真是这么回事!”
柳梦璃脸上闪过一丝痛楚,问道:“你们,你们有地方可以去吗?如果有就快走吧,女萝岩里如今只剩下毒虫毒草,并非久留之地。”
小槐妖道:“喵!你、你不杀我们?”
云天河道:“杀你们干嘛?反正你说的那些我也只听懂一半,不过妖杀了人,人要报仇,人杀了妖,妖也不罢休,这样打来打去,到哪一天也没结果。”刘叉听得微微点头,却没有说话。
柳梦璃有点惊讶,刚才路上来云天河一提妖怪就是喊打喊杀。
韩菱纱道:“天河……你真的是天河吗?!竟然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。”
云天河道:“呵呵,这都是我爹说的,他说人和人是这样,我想人和妖应该也差不多吧。”
柳梦璃点头道:“云叔说的没错。你们走吧,回去以后我会告诉城里的人,让他们采摘适度,绝不让你们没有了食物。”
那小槐妖听得一阵沉默。过了许久,才缓缓地道:“喵!我叫槐米,他们是我弟弟槐花、槐实、槐角、槐枝。喵!长大以后,我们还是要找到那个人,替爹娘他们报仇!不过,不过,人也不全都是坏的,我记下了!”说着,带着身后那几只小槐妖向密林中走去。
柳梦璃轻声叹道:“真可怜。这么小就没有了爹娘,以后会过得很辛苦。”
韩菱纱听到这话,猛地想起身边的这小野人,暗叹了一声,对柳梦璃道:“梦璃,被你这么一说,我气早消了,它们确实蛮可怜的。”
柳梦璃道:“那个大哥很护着弟弟,一定会保护它们的。”
韩菱纱知道她在安慰自己,道:“嗯。”

两人正说话间,一只小槐妖从密林里走了,嘴里还衔着什么。待走到柳梦璃面前,才松口放下,似乎是一颗土黄色的珠子,约茶杯口大小。小槐妖道:“喵!老大自己不好意思来,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,这是我们唯一的宝贝。”
柳梦璃道:“送给我?”
那小槐妖道:“喵!老大说人有好坏,你是好人,对我们也很好,所以我们要感谢你。”说着,便“喵喵”地叫着,消失在密林中。
韩菱纱连忙捡起那颗珠子,道:“宝贝?让我韩女侠瞧瞧!咦?真的假的?这个好像是土灵珠耶!”
云天河也凑了上来,道:“土林猪?啥东西?不像猪啊!”
韩菱纱道:“据说天地间一共有水、火、雷、风、土五颗灵珠,都是由灵气聚集而成,是了不起的好宝贝,韩家先祖曾经得到过雷灵珠,所以本家文献上有记载。”
云天河道:“跟什么菜有关?”
韩菱纱这才反应过来这野人是把“珠”当成“猪”了,且不理他胡说什么,转头对柳梦璃道:“这土灵珠嘛,据说,有了这土灵珠,不仅可以引发大地的灵力,而且可以遁地而行,日行八千里。真好!”刘叉一直没说话,听得韩菱纱越说越兴奋,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。
韩菱纱不悦道:“县丞大人,您又有什么高论啊?”
刘叉笑道:“没什么高论!我只是听说这五颗灵珠是五行之密宝,都需要相应的法术和密咒来催动。我刘某人才疏学浅,不知道怎么用。韩女侠,你会用吗?”
韩菱纱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,当年韩家先祖得到了雷灵珠,但根本无人知道如何使用。雷灵珠的存在,反而引来妖魔的觊觎,惹了不少无妄之灾,最后只好丢下悬崖了事。
韩菱纱想了一会,道:“也许那些小槐妖会知道会怎么用啊?”
刘叉道:“如果它们知道怎么用,又怎么会遭到入世剑仙的屠杀?”
韩菱纱垂头丧气道: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
刘叉道:“依我看,这土灵珠如果不知道用法,拿在手上搞不好还是个祸害。还是还给它们吧?就说,好意我们心领了,但这是你们的宝贝,我们不能要。”
柳梦璃斩钉截铁地道:“不行!”
刘叉讶道:“小姐?”
柳梦璃道:“它们报恩是一心一意的。而且,我们刚才收了,再送回去,就太失礼了。何况,明知这土灵珠可能会带来祸害,还要交还给它们,更是不妥!”一席话,把刘叉说得连耳根子都有些红了。
韩菱纱见刘叉被说几乎无地自容,便岔开话题,道:“梦璃,你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。”
柳梦璃叹了一口气,悠悠地道:“我觉得,渺渺世间,不独有人,人要活下去,妖也是一样,为何彼此之间不能多一些理解呢?至少我并不会认为妖都是狰狞可恨的,万物皆是生灵,又哪里有天注定的贵贱善恶之分?而且,我也不觉得独善其身便是最好的选择,人活在世上,总该为别人多想一些,多做一些。”说到最后,话越说越轻,轻得几不可闻。
刘叉脸更红了,向柳梦璃作了一揖,道:“小姐教训的是!”
韩菱纱本来一心和刘叉斗嘴呕气,现在都刘叉被柳梦璃说成这个样子,反而有些不忍,便道:“走吧!事情也办完了,我们下山吧!”

下山走了几步,韩菱纱道:“梦璃,刚才你说要限制寿阳城百姓对离香草的采摘。就我所知,离香草制的香料,可是寿阳的一大财源啊。这样,怕是会影响到很多百姓的生活。”
柳梦璃长长叹了一口气,道:“刘大哥,你怎么看?”
刘叉没想柳梦璃刚训了他一番后,又主动和他说话,心里有点激动,道:“会不会影响,暂不说,怕是会限制不了啊。”
韩菱纱道:“有什么限制不了的,下一道通告,叫几个人守住女萝岩的几个路口不就好了?”
柳梦璃道:“怕是不妥。”
韩菱纱奇道:“为什么?”
刘叉道:“离香草制的香料,一开始卖得好,是因为这香料的确比龙涎香、檀香都好。之后,离香草少了,香料反而卖得更好了。这就是所谓物以稀为贵。你下令一禁,离香草的香料只怕要真要成了稀世之珍。到那时,会有很多人铤而走险。”
云天河道:“是啊,我爹就说,东西越少就会越珍贵,抢的人也会越多。抢着抢着,就抢出事情来了。”
韩菱纱道:“那怎么办?”
柳梦璃道:“我想,让我爹对离香草所制香料课以重税,以减少百姓对离香草的采摘。刘大哥,你觉得可行吗?”
刘叉道:“唉,怕也不行啊。现在寿阳县,有很多户人家都是以这离香草制香为生,如果一量课以重税,会让寿阳百姓的负担更重,只会引起民愤。”
柳梦璃道:“那你觉得该怎么办?”
刘叉苦笑道:“我不知道。为今之计,就是封锁消息,让人把守住女萝岩。然后请柳大人发一个通告,就说是槐妖伤人的情况比较严重,请大家不要随意上山,以免自误。至于以后,也只能从长计议了。其实,说句难听的,如果槐妖伤人的情况还一直存在,这事倒不用这么头疼了。”
柳梦璃螓首轻摇,道:“我教寿阳的百姓制香,原是想帮助他们,却不想惹出这等事来。”
刘叉道:“这实在不是小姐的错,请小姐勿要忧虑。我一定会想出办法解决的。”
柳梦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,点了点头。

待一行人从女萝岩上下来的时候,却远远地望见怀朔和璇玑二人也正要向女萝岩上走。韩菱纱记得他们二人说是要却陈州,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,顿时大喜过望。
韩菱纱正想招手,怀朔已然是大步走上前来,道:“二位,又见面了。”
韩菱纱喜道:“呵,真巧啊!你们也会来这里?”
云天河也连忙快步走上来道:“咦,你们没去陈州啊?”
怀朔正要说话,璇玑也已经走上前来,道:“寿阳附近有妖怪,我们是来降妖除魔的,然后再去陈州!”
怀朔点头道:“我们路过寿阳,听人说起女萝岩突然有妖物伤人,所以过来看看。我们御剑来时,看到这女萝岩郁郁葱葱,草木竟密得落足之处都难找。唉,这等地方,虽然是天地灵气之所聚,却是妖物孳生之所在啊!若不能斩草除根,必然后患无穷!”
柳梦璃见两人装扮颇似修真之士,心下不由担心起女萝岩上的那几只小槐妖。
云天河却抢先说道:“哦,原来你们也是慢一步的,有人早把妖怪砍光了。”
璇玑一脸的不信,道:“骗人!我不信!你说!哪有人这么厉害?还有,你们是谁?”
怀朔提醒道:“你不记得了?那夜在安丰塘边遇见的……”
璇玑不耐烦道:“下山以后天天见那么多人,每个都要记住,人家还不早早累死?不管这些了!怀朔师兄,我们先上去看看再说!”
怀朔微微有些尴尬,暗想,若是这样上去,那就是摆明了不相信云、韩等人,便对云天河道:“几位既然这样说了,我们当然是相信的。不过,妖物天性狡诈,我担心会有漏网之鱼……”
柳梦璃上前对怀朔福了一福,慌得怀朔连忙还礼。柳梦璃道:“我们也是来女萝岩探查妖伤人之事,进入洞中才发现所有槐妖都被一剑封喉……想是已有剑仙来此探查过了。”
怀朔沉吟了一会,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叉,道:“这位兄台,是这样吗?”
刘叉两眼一直望着天上飘来荡去的白云,听怀朔问他,便道:“君子之于禽兽也,见其生,不忍见其死。修道的剑仙,个个慈悲为怀,应当不会有乱造杀孽吧?”
怀朔皱眉道:“此言差矣。慈悲为怀并非妇人之仁,修道之人自应除恶扬善、替天行道!”
刘叉冷笑道:“何为天道?上天自己有说过吗?还不是你老兄怎么说便怎么算了。”
怀朔正要说话,璇玑皱着鼻子,道:“师兄,你和头脑发昏的烂酒鬼有什么好说的?我们快上去打妖怪吧!”
怀朔对璇玑笑道:“别急,我想多半紫英师叔已来过了。看来,看样子紫英师叔总比我们快上半步。”
璇玑喜孜孜道:“真的?师叔来过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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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6-4-26 13:03:28 | 只看该作者
06 四 青春作伴(4)
怀朔道:“世间有这等剑术并不常见。前些天,师叔在安丰塘边上出现过,所以,我想应该是师叔路过这里,顺手就把这些妖怪解决了。”
刘叉插嘴道:“杀得一干二净就算解决问题了,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。”
璇玑转头瞪了刘叉一眼,道:“我们没和你说话!”才转过对着怀朔,问道:“嗯嗯!这就难怪了,紫英师叔就是厉害,他的剑法在同辈弟子中可是无人能及!”
怀朔道:“不过,谨慎起见,你我还是进入女萝岩,再看看有无妖类余孽。”
云天河道:“哈哈,不、不用了吧?我们才刚从上面下来,除了尸体,我保证啥都没有。”
璇玑原本就一心想着快点去陈州找紫英师叔,听云天河这样说,忙道:“对啊,师兄,人家要生气啰!紫英师叔你都信不过吗?走,我们快去陈州吧!”
怀朔正要说话,璇玑便已抽出佩剑向空中抛去,接着轻身一跃,稳稳地站在了剑上,直向陈州方向而凌空飞去,势如云中白鹤。云、韩、柳、刘四人哪见过这等情景,都看得呆了。怀朔见了,说声后会有期,便也御剑乘风而去。
良久,韩菱纱才道:“唉,这两个人还是风风火火的,连拜入他们师门的事情都没机会说。不过也好,他们居然也还没去陈州。”

柳梦璃走到韩菱纱身边,道:“你们,你们也要去修仙吗?”
韩菱纱点点头,道:“哎?是我要去啦,这家伙只想学御剑术偷懒,不过探访他老爹来历的事也很重要就对了。”云天河在旁边道:“是啊是啊,你看他们都会飞耶!多好玩啊!”
柳梦璃一怔,道:“云叔?”
云天河道:“因为那个,爹活着的时候都没有交代什么,只留下这把剑和一块玉。”说着从行囊里把那块古玉取了出来,向柳梦璃递去。
柳梦璃接过来,沉吟道:“这玉的花纹好像有点眼熟。”
韩菱纱听得这话耳熟得很,猛地想起云天河在安丰塘边一个劲地念叨说怀朔璇玑的衣服眼熟,道:“我倒觉得这话耳熟得很!……等等,不对,我的天,这玉上的花纹怎么和他们衣服上的花纹是一样的!”
云天河道:“我早说了很眼熟嘛!”
韩菱纱怒道:“你烦不烦!”
刘叉也连忙围过来看,轻呼了一声。韩菱纱向刘叉看去,却见刘叉一脸的惊讶,奇道:“县丞大人,你也见过这个吗?”刘叉摇了摇头,没有说话。
韩菱纱正待要问,云天河道:“呵呵,菱纱,你和刚才那个女孩有点像呢,都喜欢生气。”
韩菱纱双手插腰,对着云天河嗔道:“谁喜欢生气了!云、天、河,你一定要分清楚爱生气和被人气是两回事!”
云天河挠挠头,傻笑道:“呵呵,知道了。”
韩菱纱道:“哼!”
柳梦璃道:“韩姑娘,我……”
韩菱纱道:“怎么?”
柳梦璃脸上微微一红,轻咬着嘴唇,过了一会,才道:“我也跟你们一起去,行吗?”
韩菱纱自见到柳梦璃以来,所见到的柳梦璃都端庄平静,便像画中的美人,美则美矣,却少了一分生气。这时见到柳梦璃突现小女儿情态,竟也看得有点心摇神曳,竟大有自惭形秽之感。回头向云、刘二人看去,却见这二人眼都有些直了,特别是刘叉,嘴都合不拢,简直连哈拉子都要流下来了。韩菱纱拉过柳梦璃的手,不屑道:“男人没一个好东西!”
云、刘二人回过神来,脸都有点发烫。云天河道:“你和我们一起去啊?好啊好啊。”说着,似乎打心眼里都笑了出来。刘叉却皱眉道:“这个这个,柳大人能同意吗?”
韩菱纱看着眼前这两人这样子就来气,狠狠地道:“男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!”挽着柳梦璃道:“好啊,有你作伴,总比对着那个野人好多了!”说着转过身来,狠狠地瞪了云天河一眼。想了想,又转头瞪了刘叉一眼,却见刘叉竟是满怀心事的样子,微微有些惊讶。走了几步,又问道:“可是,你爹会同意吗?”
柳梦璃道:“嗯,我会和他说的。”

一行人回到寿阳时,柳县令夫妇早就从在城门边上伸长脖子等着了。
柳县令连忙迎了上来,拉着柳梦璃,道:“唉呀,爹的宝贝女儿,你可算回来了!有没有哪里受伤?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?唉,怪我这老糊涂,我越想越后悔,就不应该答应让你们去!”
柳梦璃道:“爹,您别这么担心,您看,什么事也没有,大家都好好的。”
刘叉笑道:“柳大人,事情也算有点眉目了,小姐也安全回来了。小人那顿板子想是可以免了吧?”
韩菱纱这才想来自己也是带罪之身,忙道:“那我也没事了吧?县令大人你可要言而有信哦!别再让官差追着我跑了!”
柳县令连声道:“好,好!”又转向刘叉道:“刘县丞,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。”
刘叉苦笑道:“是京城来的消息吧?”
柳县令道:“你已经知道了?”心下暗自惊讶,自己的消息是京城的姐夫按着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来,今天中午才到的,这刘叉居然赶在自己之前知道了?
刘叉长叹了一声,道:“我猜的。我在寿阳厚着脸皮赖了四年,也该走了。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,明天就走!”
云天河、韩菱纱、柳梦璃三人只听面面相觑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?
柳梦璃问道:“到底是什么事?刘大哥,你非走不可吗?”
韩菱纱也道:“是啊,什么事啊?很严重?”
刘叉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柳夫人走上前来道:“我备了点薄酒,算是给你们几个庆功。刘县丞,你可一定也要过来啊。”
刘叉笑道:“听到酒字,夫人就是不叫我,我也非来不可。”说罢,向柳县令打个拱手,洒然去了。

柳县令夫妇带着一行人来到柳府。刚进门,韩菱纱说是要出去转转,还硬要把云天河也拉出去,说是要带云天河逛逛大城市,让这个野人长长见识。但刚出门却又云天河说要自己有事要离开,让他一个人逛去。
云天河奇道:“你自己有事,为什么还要我拉出来?把我拉出来了,又为什么不让我跟着?”
韩菱纱道:“笨!梦璃想出门,人家家里摆明了要说说话,你杵在那儿当烛台啊?”
云天河道:“哦。那你有什么事啊,我陪你一起去吧?”
韩菱纱道:“不要!怎么说我都是女孩子,也有一两个自己的小秘密,不能老和你粘在一块。”说着,便急急地跑开了。
云天河一个人在街上转了两圈,虽然事事好奇,但想到自己之前老是惹事,又不敢乱走,便回到柳府。一进柳府,就有个小丫环迎了上来,道:“咦?姑爷回来了呀?”
云天河不解道:“姑爷?”
小丫环笑嘻嘻地道:“是啊,小姐在后花园里呢!”说着便领着云天河向后花园走去。到了后花园,便指着远处亭子道:“小姐在那里呢!好像有什么烦心事,姑爷您可要想想法子哄她开心呐!”说着,便蹦蹦跳跳走了。
云天河走了过去,却见柳梦璃一人坐亭边,斜倚栏杆,一手支颐,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池水。柳梦璃站起身来,道:“云公子!”
云天河道:“嗯,刚才那个女孩说你不高兴。”
柳梦璃道:“别听她的,小蓉总是这样子。我只是想到要和爹娘分开那么久,有点不习惯而已!”
云天河喜上眉梢,道:“柳波波同意你出去了啊?”
柳梦璃点点头,道:“从小以来,我要做什么,爹从没有不同意的。”
云天河道:“哇!你爹真好!嗯,不过,我爹也很好,虽然他老说不行不行。”
柳梦璃温颜笑道:“云叔想必也是有他的理由。”
云天河道:“话是这样说没错。可是,很多时候,我想知道为什么,他却很少告诉我。”
柳梦璃道:“比如?”
云天河想了一会,道:“有一次,我问他,山猪野兔都有妈妈,为什么我没有?他说,我妈妈已经离开了,她是世上最好的人。但我再问,他却不说了。还有一次,我问他,山下是什么地方?他只说那是另一个世界。我想去看看,他也不让。现在,下山了,觉得这里和山上真的很不一样。”
柳梦璃道:“那你之前就一直在山上,没想着下来啊?”
云天河道:“一开始想下来,后来时间久了,觉得在山上也很好啊。后来,我遇到菱纱,她说山下是另一个世界,她说她会帮我找我爹娘的来历,我就下山来了。”心里却想道:“我毁了墓室,老爹到现在都没出现,他该是原谅我了吧?”
柳梦璃道:“来历?从小到大,我都在这个府邸里,过了一天又一天,可有的时候,我也会想知道自己究竟从哪里来,发生过什么。在我的脑海里总闪过一些奇异的景象,说不定,说不定到了外面,就能找到什么线索。”
云天河道:“我爹?他什么都没说吗?”
柳梦璃道:“云叔肯定有他的理由,或许连他也不知道呢。再说,爹和娘都很疼我,能遇上他们,我已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。有时候,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来历;又有时候,我觉得为什么要知道呢,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?在这里,我过得很好啊。就像眼前这池中的鱼,从容地游弋,何等地快乐,又何必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呢?”说着指着向池中一指。
云天河顺着柳梦璃的指示望去,却见那池水极是清洌,池底铺的碎石也是清晰可见。池中的几尾小鱼似乎是无所依凭悬在了空中,阳光直射在池底,鱼儿的影子铺池底,时动时静。云天河在青鸾峰多年,自没有见过这人工园林的情境,眼前的景象与自己在山溪所见过的游鱼大不相同,竟不自觉地微微有些出神。
柳梦璃似浑然不觉,悠然叹道:“唉,不过我终不是鱼,又怎么鱼是否真的快乐呢?也许,这快乐正是如鱼饮水,冷暖自知……”
云天河猛地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一句话。当时父亲说要他要去石沉溪洞陪伴母亲,然后又喟然叹道:“石沉溪洞,洞悉尘世!谈何容易,能求个心之所安就不错了!”于是点头道:“我爹说,凡事只能求一个心安就好了。可能他也觉得自己觉得好就是好了吧?”
柳梦璃一颤,向云天河看去,道:“是啊,云叔说得很对。能求一个心安就好了,可是,唉!”
云天河道:“怎么了?”
柳梦璃秀眉微颦,螓首轻摇,没有说话。
云天河忽然想起一件事,道:“柳波波他总是喊我‘咸枝’,还有这里的女孩叫我‘姑爷’,我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你知道吗?”
柳梦璃一楞,道:“贤芝……贤侄?云公子,云叔教过你读书写字吗?”
云天河道:“爹教过一些,他还留了几本书给我念,呵呵,不过烤肉的时候为了生火方便,差不多都烧掉了。”
柳梦璃道:“这么说来,你只是不晓得哪些字该对上哪些意思,以后我找时间慢慢告诉你吧!”
云天河道:“好、好啊!我多学点,也省得菱纱老说会被我气死,哈哈!那‘姑爷’那到底是什么啊?”
柳梦璃道:“那是丫头们闹着玩的,别理她们!她们大概听了我爹的话,以为我和云公子要成亲呢。”
云天河道:“成亲?啥意思?”
柳梦璃道:“嗯,这个啊,简单些说,假如有个女孩子看着你心里舒坦,便会想要嫁给你,从今往后两个人一生一世都厮守在一起,永远也不分离。”
云天河道:“哦,听起来还挺不错的,呵呵。可是,那个,连、连去茅房都要一起,不太好吧?”
柳梦璃忍俊不禁,笑道:“云公子真是有趣。”说着,便站起来道:“时候也不早了,我还有事要出府一趟,明日再见吧,到时有件东西要送给云公子呢。”
云天河奇道:“什么东西啊?”
柳梦璃一笑,却不答话,径直向外走去。

云天河见柳梦璃如此,心中极是不解,低头轻声自语道:“奇怪,怎么女孩子都神神秘秘的?”
却听身后有人大笑道:“哈哈,情意绵绵的,我可全听见了!”云天河回头望去,却见韩菱纱坐在亭边的护栏,双脚悬在空中荡来荡去。
云天河道:“好的。”
韩菱纱道:“无聊!看我突然出现,你都不会吓一跳,连眉毛都不动。”
云天河道:“我爹说过,男子汉立世无所畏惧,没什么好怕的。而且最重要的是,你刚才躲上在房子上面,我就听到了。”
韩菱纱见云天河开始说得严肃,暗思这“青萍剑仙”的公子果然与众不同,到听得后面一句,差点仰身跌进水池里去,干咳了几声,才道:“我问你,你真的想好了?要和梦璃一起去求仙?”
云天河呵呵笑道:“和她一起?呵呵,好、好啊……”
韩菱纱扭过脸去暗道:“一脸白痴相,想到哪里去了?”又向云天河道:“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大小姐,和她一起出门,很多事怕会很麻烦的!”
云天河道:“麻烦?不懂,呃,菱纱,你是不是不喜欢梦璃啊?”
韩菱纱一楞,自己倒是没想到这个。自己出身寒微,自小就对官宦人家有些成见,但对着柳梦璃,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,总觉得她和自己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。如果不是这次刚好遇上这么些事,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说上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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